叙卿事+番外(216)

作者:檐上有雪

他点了点头,用商量的口吻回道:

“能不能请您去趟医馆,和小徒知会一声?”

花栗玉蹲下了身要背他,对这个商量反应平淡。

“先上来吧。”

沈叙依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替他举着那把伞,这回,两个人都在烟花的暗处,默默前行。

一下城墙,花栗玉就放下了沈叙,这里离王府不远,他们一前一后,只有简短的对话。

“花大人,请您务必通知一下我的徒弟,久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沈姑娘在王妃那里,沈兄不必担忧。”

然后归于沉默,沈叙皱了皱眉,心里却松了劲。

看来这不是出诊。

果然,号称身体不适的静王坐在自己的寝殿里,指尖摸索着读一卷书。听到门帘的响动,微微抬了头。

“沈大夫到了。”花栗玉站在门口向内通报道。

“劳烦你了,”静王笑笑,“继续和他们玩去吧。一会他们回去再请你跑一趟。”

门帘放下,这里果然安静,松林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只能听到一二声闷响。

“坐吧,”静王向自己对面挥挥手,“我也不能招待你点什么,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沈叙自己爬上了桌对面的圈椅坐定,感觉后腰有点硌,伸了伸手,摸出一团叠好的毯子。

他平静地收下这份好意,目光一转,看到桌上的棋盘,黑白分明。

“王爷雅兴……”他大略一扫,把局势尽收眼底。

“哦,”静王也把手中的书页丢到一边,“出门前和王妃闲玩了一局,没下完就该走了。”

“下棋……”沈叙不大好意思直问,但也克制不住好奇,于是迂回地重复道。

静王笑得宽和:

“我与王妃对弈,都是口头上报出位置,她来摆放棋子的。”

“这样岂不是输赢早有定数……”沈叙不免蹙眉。

“输赢,很重要吗?”

静王身边的无愠进来了,把沈叙的茶放在桌上,静王的递到手里。

两人相对饮了茶,各自默默着一些想法,都混在茶汤里咽了下去。

“小九,”静王正了色,问的问题却并不严肃,“王妃,美么?”

沈叙呛了一口茶,咳了两声,看静王脸色依然坚持,只好字斟句酌地答道:

“王妃娘娘气质卓绝。”

“她从前也在宫里长大,与你我称得上有旧谊。”

“宫中内外分别甚是严格,”沈叙回忆道,“彼时你我不曾见过昔日的王妃娘娘。”

“也是。”静王说完,又呷一口茶。

“小九,”这次,他的语气也一并严肃了起来,“并非为兄想管你的家事,只是两人相处,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能想,有些事则是想都不能想。情之一字,极尽纠缠,但只有其中二人相对,方能捋出头绪。情缠难辨,若血乳交溶,否认自己亦是否认对方,全盘否认只剩伤人,别无他用。”

“我知你用情之深,也知你因深情不忍沈姑娘为你操劳,只是我不觉得理应如此。”

沈叙继续喝着茶,不置一词。

“王妃自然是美的,每个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静王放下了杯子,唯一的一只手在空中打着旋,“也有一些人会委婉地告诉我,王妃美貌,我不能得见,实在可惜。”

那只手覆上额头,缓缓摩挲起白绸。

“小九,”他偏了偏头,那是窗户的方向,“静城有极好的雪与月,王府有成片的松与竹,这些,我也没有见过,这算不算一种遗憾?”

沈叙依然没有答话,他也不需要答话。

“我觉得,不算,”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窗边摸去,“世间千万人,安居者众,流息者少,可是世间亦有千万景致,若说不得见既是憾事,那岂非众人皆憾?”

他对室内的结构熟悉,所以只是为身体所累不够灵活,还是能够顺利抵达窗边的。

他拉开窗,松林之间,时不时闪现的烟花被削去了热闹的声响,只剩下婀娜的生机。

“小九,”他的掌中也落了一片虚幻的缤纷,“不要给别人设限,你为他人划定的界限只能困住你自己和爱重你的心意。我知你的踌躇,亦知你的挣扎,我们这样的人,很难说是鄙夷的恶意还是纯粹的爱意更难接受。一个人爱你重你,就不得不分担你的伤痛,若你也想回报以同样的爱意,自然难以忍受对方的妥协与放弃。可我认为,对人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景致非看不可,亦没有什么事非做不可,不让自己落憾自然是好,可是绝无必要把这样的心思投射在他人身上。你不想别人为你落下遗憾,你又怎知错过了你会不会是另一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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