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215)
再加上自己冲动的行为,一时间竟觉得,回城墙上也不是,去医馆里待着也不是,好在甬道上没人,不然我这前后犹豫的样子必得遭人嫌弃。
还是回城墙看看吧,我想着,真的出了危险就不好了。于是向着栏杆的缺口跑去,转身往回走。
步速快了些,掉头时一个没刹住,撞在一对夫妻身上。我匆匆道了歉,就继续迈步向前。
“哎,”伴着轻轻的声音,我被抓住胳膊往回一拖,“怎么了这是?”
抬眼一看,果然是王妃。
今日她倒是寻常打扮,头上的簪钗把新上的灯火惊得粉碎,盈盈烨烨。静王立在她身边,绸缎覆目,稍微向我们这边侧着头,努力听着声响。
而我久久不答,他只得问了一句:
“是何人?”
“是沈姑娘,”王妃答道,“沈大夫呢?你这是去做什么?”
她又凑过来:“你哭过?你们吵架啦?”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才被脸上刀锋样的冷意提醒,伸手一抹,确实是泪水匍匐。
静王递了一条帕子,王妃小心地替我擦过,脂粉被带下了,她看到青黑的印记,皱了皱眉,眼里更添一层怜惜。
“外面冷,”静王说,“回去再说吧。”
“哎,”她一边答着,一边拉我,“到我那里去吧,暖和一下再说怎么回事。”
“我……我要回去找我师父……”我说。
她不由分说带我往前走:
“几步路就到了,到了我让人去找。”
确实是几步路就到了,原来王府还有一侧门,无需绕一圈,直接钻进竹林,前面就是王妃的住所了。
“那你们聊,我再去看看年下的总报,”快到门口,静王主动说道,“沈姑娘也不用拘束,拿她当自家姐姐就行。”
王妃嘴里应着,拉着我进了门。
“他……没问题么?”我看着静王摸着栏杆,慢慢往松林深处走,忍不住担忧道。
“没必要操心他,”王妃掀开门帘,“你先来和我说说,你们俩怎么了?”
屋里的暖意让我身上一松,浓翠又迎着出来,灌了我一耳朵话。
“你也来避难啦?”她笑着过来拉我,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跟你说,放烟花的时候就咱们这最安静,周围全是树啊林啊的,外面再吵都不妨碍。我最讨厌那大声的烟火爆竹了,一响我就心口痒……”
“去给沈姑娘倒杯茶来,再兑点热水,她冻着了。”王妃很快地把她支了出去。
又转向我:“随便坐吧,你们怎么了?搞得这么难过?”
我没坐下,窘迫地绕着手,最后才磋磨出一句:
“娘娘能不能……先帮我去找找我师父,我们……闹了点不愉快,我把他扔在旧城墙上自己走了……我很担心他。”
“沈叙干什么了让你这么难过?”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面皮被屋里的温度烘得发烫,我小声嗫喏着:
“他说……如果我遇到的不是他就好了……还说想和我做很多事,都做不到……”
王妃吸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
“扔的好,让他在上面冻着吧,冻清醒点。”
没等我反应完这句话,她就去接过浓翠端来的水,继续给她派话:
“劳你跑一趟,去和王爷说,他这会不舒服,忍不住的那种,非得把沈大夫请来看看。”
浓翠一扬头出了门,王妃则笑着把帕子在水里浸透了,来替我擦脸。
沈叙靠在城墙上,眼中所见只有天空,从活泼的金粉变成矜持的绯紫,最后归于寥落的黑。
今夜无月,星星熙攘,却与他无关。
他耳边回荡的只有女孩的话,带着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哭腔。
“遇到的不是我就好了……”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是,也不是。
白天那条帕子就窝在腰间的小包上,他又抽了出来,举到空中。
举到手臂酸涩。
下肢动了动,他想模拟出一个站的姿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地面的陈雪被他的动作带起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极了他久不活动的腰胯。
手放下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厚重的衣服下面只能看得到惨白的雪。
努力了又怎样呢,自己永远也够不到她的眼泪。
这年的第一声烟火在此时炸响,他只能看到自己眼前这半天空闪了一闪。
他没有回头,回头了也看不到。
在这爆裂声中,城墙上多了一个人,向他走来。
他打着伞,遮着烟火绚烂的色彩,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只有白发被映得时红时金。
花栗玉站在沈叙眼前,找了个烟火沉默的间隙对他说:
“王爷突然身体不适,召你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