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卿事+番外(191)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但也不是没有答案,因为她的整个眼眉都皱成了一大团,一口一口向外呼着气。
我探了探她的肚子,硬得没什么生气,暗叹一口气。
这时,她的丈夫终于慢悠悠地绕过柜台,凑到了我旁边,咿咿呀呀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我试图问他些什么,却在好几个来回后败下阵来,承认恐怕无法与他交流的事实。
焦心更上一层。
那妇人听到响动,倒是在疼痛间隙伸手来,扯住了男人的衣袖,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还是那副不灵光的样子,不过不再输出含糊的言语,安静了下来,摇着身子,眼睛追着她的脸,一刻也不再离开。
老板娘风样刮进来,手里的一盆热水蒸汽滚滚。她也没忘捎来好些帕子和破旧的衣物。
“都是我洗干净收起来的,你们拿着用。”丢下这句话,她又离开了。
正挪进来的沈叙侧了身子,给她让出通道。
他以自己的最快速度挪到床边搭上脉,经过我时给我手里塞了一团东西。
低头一看,是我落下的手套。
这一路都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没有像在揽月阁一般天天戴手套了。
果不其然,待他检查一番,脸色也凝上一层青霜,我们对视一眼,相互确认了对方的诊断。
胎水流得这样快,胎儿却还是没有向下的迹象,这已是板上钉钉的难产了,任哪个大夫看过都得感慨一句,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那边铺上,妇人终于耐不住痛,小声哼唧着,她的丈夫随即也明显焦躁了起来,前后摇晃的幅度更大,手也挥舞着,逼得沈叙时不时闪躲一下,让他本就说不上多敏捷的动作更受影响。
我叹口气,又去做无用的努力,试图劝说他离开这片忙碌之地,然而不论我好说还是歹说,言辞似乎没有一个音能突破他的屏障,反而让他变得日益暴躁。
说不过只好上手,可是他表现得再迟钝若孩童,身形还是成年男子,我掰着他的肩膀,他梗着他的脖子纹丝不动,把我累了个够呛。
还是老板娘来解了围,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论经验我终究是不及沈叙的,这一点我很有自知之明,眼看着他已经问过月份和症状,在轻言细语地教她用力,我也就回到大堂,想添了炭盆,搬到里头去为她取暖。
来回两次,又接了沈叙煎药的吩咐,这里的炉子大,掌握不好火候,还得反复蹲下站起看着柴,我们自己炼的丸药要想化得完整不坏了药性,又不能大火猛沸,在这大冷天里,硬是把我累出一身汗来。
忙碌间还听得那边叫得凄惨,显然并不顺利。
手里这一剂是催产的,刚滤到碗里,我又从腰包里摸出另一瓶,倒出小小的泥丸,重兑小半壶水来,这是止血的。
老板娘放了那男子,端了碗送到里去,我被炉灰呛了一口,咳嗽间,看到那位公子垂着手站在门口,不知怎的,显得有些无措,而那位丈夫又凑回柜台,被老板娘吼了一句,不敢再进去添乱,原地张望着,嘴里的声音换成了委屈的呜咽。
一不留神,火又大了些。
我送药进去时,惨叫声已经渐渐得弱了,可惜也不是因为情况有所改善,从她间杂的吐气声来看,是她实在没有力气了。
沈叙已经摊开了皮卷,骨刃莹幽,看得老板娘眼睛发直,满脸写着恐慌。
我把药搁在一边,替沈叙把炭盆拉到身侧,骨刃过火又淬入烈酒,引出一小朵晶蓝的火花。又去拍了拍老板娘,给她派了个活计,帮忙按住妇人的双手。
这便是出门在外的不好了,也就紧着腰包里救命的药,麻痹止痛一类的一概未带,到底是凑合着来。
就在这时,床上的妇人却突然惊叫两声,目眦欲裂,旋即又倒两口气,塌下身晕死过去。
我连忙上前查看情况,脉息虚弱,需得速战速决。
显然沈叙也接受到了这层信息,快速地挪了过来,另一手里的骨刃拿得极稳。
我闪身给他让了位置,自己监着脉,心里的担子愈发重了。
骨刃落在女人已经变得有些发青的肚皮上,刚渗出一丝血珠,就歪了出去。
我抬头看沈叙,却发现他被那丈夫用蛮力推倒在地。
他的智力缺陷显然不允许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过从他抢夺骨刃的动作来看,是想阻止这利器伤到塌上的人。
可是哪里容得他胡闹,我跳起来去抓他后背的衣服,被他一甩肘怼到肩上,吃痛的瞬间还险些被骨刃所伤。我本就力弱,这下更没法了,立即转头向老板娘求助。
合力之下,终于把他从沈叙身上拽开,我一手捞起沈叙,一手继续抵着那男子的肩膀,为挟制他格外辛苦的老板娘借力,在这一片混乱里左右扶持,忙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