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75)
沈珏小小地叫了一声卫国公身后的人,“爹。”
沈从礼亦步亦趋地跟随卫国公与谢世子而来。
两天前他在云州忙着奔丧, 未料谢世子来访,两人密谈后, 他只身与谢世子返回上京。
披星戴月地赶来, 尚来不及喝一口茶水, 一只信鸽送来消息, 谢世子见后,徒手将装信笺的细竹筒捏成齑粉, 匆匆奔向后院。
与此同时, 卫国公收到柳氏差人送来的口信, 两批人不早不晚,正好在澧兰堂外撞到一起。
与威严凛然的卫国公同行, 沈从礼本就怵得慌,不想进入主堂后,发现阖府上下的人俱在,气氛凝肃,俨然一副六问三推的模样,而被审讯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沈珏。
莫非沈珏犯下什么滔天大错了?会不会牵连到他沈家?
沈从礼膝盖发软,两股颤颤,听见女儿的呼唤,他下意识就要大发雷霆,但触及谢世子的衣袂,难以发作。
还未进屋,卫国公就听到老太君的问话与谢澜的回答,他走到上首,眉目凝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首有两只梨花木圈椅,左边坐着老太君,右边则是柳氏,她连忙起身,给卫国公让位。
谢澜回视卫国公,双目清明,毅然道:“就是父亲听到的那样。”
“胡闹!”老太君忍不住发作,沉香木鸠杖跺地,接触的白玉石砖面隐隐龟裂,“你和谢璨是兄弟,沈珏是你二弟的未婚妻,你怎能,怎能……”
“苟合”二字堵在老太君的喉咙,怎么也吐不出,仿佛一说出口,谢家的百年清誉就此扫空。
卫国公不在乎谢澜与谢璨小打小闹的相争,却对素来克己复礼的他有了第一次逾矩而心生疑惑,耐着性子问:“澜儿你说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人的威压下,谢澜首当其冲,连带怀里的沈珏也不免胸口一窒,白了脸色。
谢澜抚顺她的后背,“勿怕。”
沈珏紧咬的唇微微松开。
谢老太太好容易平复激动的情绪再次被激起,摇首失望道:“澜哥儿你与沈珏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样简直是妄作非为、不顾世俗纲常,让谢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以往,即使是误会沈珏毁坏她心爱的花草,谢老太太也只是唤她“珏儿”,从未连名带姓叫过。
可方才那一瞬,沈珏敏锐察觉到谢老太太对她的疏离。
沈珏垂下眼睫,愧疚盈满胸腔。
而忆起那晚的事,谢澜唇角的弧度没有半丝温度,“那谢璨让未婚妻强颜欢笑去侍酒,不惜下药谋取清白,就符合世俗纲常了?”
谢老太太污浊的眼睛圆瞪,她原以为是沈珏贪图富贵、爱慕虚荣,攀上璨哥儿还不够,还要去勾引谢澜。而今从谢澜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她张着一口几乎无牙的瘪嘴,木木地说不出话。
因上次谢冰被罚之故,常姨娘对沈珏早就心怀不满,她跳出来拱火道:“那又怎样?她始终都是要嫁给二少爷,婚期都定了,自然是事事都要以二少爷为先。”
睨一眼谢澜,常姨娘含沙射影,“倒是之前出现在临水小筑的大氅,只怕某些人早就珠胎暗结。”
“闭嘴!”金丝楠木桌案在卫国公的掌下震了震,他允许谢澜犯错,却不准许有人诋毁谢澜。
常姨娘自知说漏嘴,悻悻闭口。
谢老太太:“是啊,她与璨哥儿已有婚约,澜哥儿你当真是做错了。”
谢澜落落大方:“所以,孙儿请来沈同知就是为了解除沈珏与谢璨的婚约。”
话锋指向默默无闻的沈从礼,众人的目光投在他面上,尤其是卫国公的悚然扫视,沈从礼吓软了骨头跪在地上,“我,我但凭卫国公、谢世子做主。”
沈从礼孤立无援,加上他秉性贪婪软弱,浸淫官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惟有听话才是沈家最好的出路。
而这也是谢澜的思虑,他深知沈珏的母亲谢氏才是鞭策沈从礼贪图向上的推手,只要分开他们,沈从礼就不会狮子大开口,以沈珏为要挟漫天要价。
但在沈珏的眼里,沈从礼还是如幼时那般高大伟岸,膝盖高的她还能骑在父亲的肩上玩耍。
然今日一事让她领悟到,父亲早已变了,十数年前的文人风骨在官场的尔虞我诈中被生生抽离。
柳氏纵揽全局,谢澜占上风显而易见,她便顺水推舟卖他一个人情,“既如此,沈珏也不能再嫁给璨哥儿了,婚约作废吧。”
谢家二少爷的夫人是谁于卫国公而言都不重要,当初让沈珏进府,定下婚约,一是因为谢璨极其喜欢她,更深一层的原因则是沈珏的八字与谢璨相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