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67)
谢璨开始浑浑噩噩度日,又回到当初沈珏与谢澜大婚后一蹶不振的状态。一个双目失明的废物,该怎么去追回珏儿?
兜兜转转,什么都没有变,他与谢澜的差距越来越远。
谢璨被长随迎回听雪院,长随见到出征快一年的二少爷,激动得眼泛泪花,“二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府上准备了家宴,马上就要开席了,奴伺候您洗漱更衣吧?”
谢璨呆呆地坐在红木五足圆凳上,没有回应。
“二少爷……”
“我不去。”
那是一种长随从未听过的音色,像指甲抓挠木板的“嘎吱”声,刺耳难听。
厅堂的接风洗尘宴并没有因谢璨的缺席而中断,一切都在不急不缓地进行。
大战归来,谢澜功不可没,军功十二转,赏赐金银宝藏无数,谢家门楣再次冠以荣光。接风洗尘宴席上定有美酒助兴,酒过三巡后,大为高兴的卫国公才发现席上缺了几人。
荣安公主、谢璨与周瑶。
荣安公主是卫国公府上供奉的一尊玉佛,她借口谢璨离家参军,住在圣上御赐的公主府逍遥快活,接风宴以身体不适推脱没有出席,也不敢有人置喙。
而谢璨则没那么大的特权。
卫国公“砰”地放下酒盏,酒精上头,怒气混合酒气一并嘴里喷出,“反了!偌大一个家宴,他居然敢不出面?难不成还要当老子的去请他才行?”
本该出来主持局面的柳氏一改态度,变得一言不发,她被卫国公禁足三月,放出后对府里中馈也插不上手,心里还憋着气呢。
谢澜与谢璨同在军队,但战火纷飞,谢澜虽未曾亲访谢璨,但关于谢璨的事迹他也有所耳闻。
说他狠心也好,出于私心也罢,他委实不愿管束一个曾经觊觎过自己心上人的卑劣胞弟。
沈珏今日穿了一袭玉红打底缂丝梅花白水裙,红气照人,映得她面若芙蓉。
掌管中馈、司库统筹,将她的气质磨炼得更加端庄从容。对谢璨,碍于他们之间的纠葛,沈珏本不想搀和说话,但她如今身为府上的掌家之人,打圆场的担子就落在她肩膀上。
谢澜虽一时想不明珏儿为何要管此事,但还是抢在她启唇前,说:“二弟……”
嫁出去的谢清的生母孙姨娘接过话,柔声柔气地抚慰:“二少爷受了战伤,回来后还需要好生休养调理。咱们家出了世子与二少爷两个光宗耀祖的将士,国公爷该高兴才是啊,何至于动怒呢。”
两人的话头撞在一处儿,孙姨娘朝谢澜不好意思道:“哎,瞧我个心直口快的,岔了世子的话,世子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别计较姨娘的不是。”
在孙姨娘出声之际,谢澜就及时收口,对她的言行不甚在意,“没有,孙姨娘已经将本世子想的说出。”
“诶呀,那就太好了。世子与姨娘我想得一样,国公爷您觉得呢。”
卫国公果然缓下脸色,“那就如澜儿所言。”
孙姨娘抿唇莞尔,她就知道搬出谢世子,国公爷不会不和颜悦色的。
脚趾头都想得到孙姨娘的小九九,常姨娘眼白都快翻上天了。
不管孙姨娘揣得是什么心思,她确确实实为沈珏解围。高门后院里便是这样,稍微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被冠上珠胎暗结的无妄罪名。
弯起一双清澈双眸的沈珏,对孙姨娘回以一笑,孙姨娘同样绽开笑来。
家宴结束后,月钩树梢。清梧苑主屋里的云鹤累丝薰炉燃着沈珏喜欢的鹅梨帐中香,地龙烧得温度恰好,沈珏抓了个秋香色牡丹引枕斜倚在乌木拔步床头,闲闲地翻着杂记书籍。
也只有她才知道,表面的平静与心底的跃动,完全相反。
青棠与碧云早早退下,临走时见她安步当车的悠然姿态,还捂嘴匿笑。平常对待她们真是太随意亲和了,连她和世子都敢用来打趣儿!
想是那么想,但该喜悦还是得喜悦。九年前的相识、相知、相爱,这一路行来一波三折,言之不尽,好容易盼到天地见证、婚姻嫁娶,可成婚后他们还未在一起多久,就被南方突如其来的战乱打断。
还好,他平安无恙地回来了。
水波纹细纱帐幔晃动,高大修长的影子遮住书页,沈珏抬头,撞进他一双带笑漆眸。
漆眸若星,熠熠生辉,瞳孔中倒映出她的模样,柳眉上挑、樱唇微张,一副呆头鹅的傻样儿。
他这般看着自己,就好像他的眼里只有她,她是他的唯一。
沈珏收回视线,强行钉在书卷上,“什、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