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表姑娘(15)
“姑娘不如自己去跟老太太说吧。”嬷嬷拽起地上的沈珏,老太太那里还等着交代,事已至此必须要把沈珏带过去。
佛堂里檀香萦绕,沈珏跪在冰冷的砖面,面前是神色威严庄重的佛龛神像。
老太太气得佛也不念了,坐在梨花木圈椅上,半是气恼半是痛心地看着她。
气恼的是她爱护疼惜、耗费心血收集栽种的菊毁于一旦,痛心的是沈珏照顾不周,还把过错东拉西扯栽赃陷害给他人。
一把捏住佛手串,老太太怒声道:“什么时候认错你就跪到什么时候再起来!”
沈珏也是第一次见老太太如此气愤,吓得泪眼婆娑,依旧不肯松口认错,“不是珏儿……昨夜睡前还好好的,一定是其他人故意捣毁的……”
老太太哂然,“那你说是谁毁掉的花圃?”
“是……”沈珏想到那个人,可她并无证据,谢璨又是老太太的掌中宝,空口白牙地说出来只会被认为是无端攀咬。
这就是他的底气,国公府里不会有人相信她。
花圃毁了只会是因为她的照顾不佳。
她早知道谢璨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雨夜逃离的那个夜晚,她顶撞、咒骂、诋毁他,他从不是慷慨大方之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加倍还回来。
“是谁?”老太太摇头,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珏儿我对你太失望,即使你承认照料不佳,老身也不会怎么怪你,可你……唉——”
比起生气,她更不愿见到祖母失望,祖母是她在国公府里依靠,若她也对自己失望,那自己……
“不是的,祖母……”泪水在双眸闪动,沈珏心口压抑,好半晌她鼓起勇气,“损毁花圃的不是珏儿,是谢……”
“祖母,您别太难过,仔细身子才是。”屋外,周瑶人未至声先达,绕过跪在地上的沈珏,来到老太太面前不住地给她抚背顺气,“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花谢了还能再开,身子骨却只有这一副呀。”
老太太摇首,旁系的孙女间也是大不同,一个嘴硬不肯认错气她,一个却如及时雨般宽慰她。
周瑶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语调轻甜地发出邀请,“祖母,瑶儿今日学了一道果子,来尝尝吧,吃些甜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接过旁边嬷嬷递来的拐杖,老太太点头,“也好。”
“那……”意识到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周瑶递了个眼神过去。
“你且跪着罢,什么时候承认错,什么时候再起来。”
周瑶也不再开口,扶起老太太朝自己的住所行去,如今她所住的地方恰巧是归燕堂内,当初沈珏入府住的房间,离老太太的主屋极近。
两人相伴而行,蝠纹衣袂卷过沈珏的素色裙角,她将裙角拽进手里,生怕沾到老太太一丝一毫惹她不高兴。
“祖母……”眼睫微颤,垂挂的泪珠淌过莹白的脸颊。
另一边,周瑶把老太太从佛堂带回自己的房间,亲自去小厨房取来果子,转角廊檐下遇到贴身的侍女。
她左右望了望,发现无人,便低声道:“鞋子和衣服都处理干净了?”
“嗯,都按照姑娘的嘱咐烧掉了。”她从老家带过来的婢女蒹葭,附耳轻声。
周瑶神色松快,心里的惴惴不安消散如烟。
昨夜,她脑袋里总想着慈恩寺沈珏半夜离开的事,谢璨看样子早已知晓,否则第二天沈珏也不会神色恹恹的,一看就是被磋磨过。
沈珏饱受欺凌的模样浮现脑海,她却没有半分害怕,反而不服气,为何谢璨那般重视她,对于自己却是爱搭不理。
她在后园亭子里踱步思忖,夜风料峭吹灭提灯烛火,一时竟未觉察。
直到那绯红身影蹁跹入目,周瑶情不自禁紧紧跟随,发现谢璨径直去到后罩房,心口眼底都泛酸。
她在后罩房的角落等候半晌才等到谢璨离去,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除了私相授受还能做些什么?周瑶想起来就发笑,可当她蹑手蹑脚走近后罩房时,赫然发现原先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圃竟被摧残。
毫无疑问,是谢璨做的。
来不及思考他这般做的原因,周瑶忽而忆起幼时,她和谢璨两小无猜,旁边还跟着个讨人厌的沈珏。孩子们玩闹间总会不知轻重,周瑶撞倒沈珏,沈珏柔嫩的小手磕在粗粝的地面擦破皮,疼得委屈流泪,抽抽搭搭地不敢哭出声。
谢璨非但没有安慰,而是袖手旁观,饶有兴趣。年纪比沈珏还小一岁的周瑶福至心灵,愈发欺凌沈珏,就想惹得她哭,用沈珏的眼泪来换取谢璨的喜欢。
而如今谢璨亲手毁掉花圃……
周瑶走进院子轻手轻脚地搬起廊檐下摆放的精贵无比的花卉,“砰”地泥土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