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98)
就如同,他对待李犇那般。任其肆意张扬,最后一举镇压。
待到那时,损耗的不止自己,还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白芃、陆笙,甚至是父母。
泪砸在信纸末尾,湿润了纸张,印出了反面的字迹。
先前的信一面巴掌大的纸笺已能书尽,今日为何有这般多的内容。白芷拭干眼泪,让视野重新明晰。她得坚强,若她乱了脚步,她身后的人该如何是好。
那些狂风暴雨,到她为止。
背面是白芃的字,她言说第二封消息太过冗长,笔者神似开屏求偶的孔雀,通篇七成都在表达爱慕白芷,是以她捡了要点,重新誊挪。
不言而喻,此人正是楼染。
她的坏心情稍消散了几分,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总让她觉得合情理又很意外。
那日,她告知了楼染,自己在福安殿后门撞见满福把重礼藏进推车一事,若是转移到沈煜的私宅,凭他的地位大可名正言顺地搬运,白芷着实想不出沈煜会出于何种缘由,须得避人耳目。
她愈发想知道这些重礼的去向,只得答应楼染的交易。
为避沈煜耳目,楼染未敢在内廷打探,而是多加人手埋伏在出宫的各个关口,连宫墙的狗洞都未曾放过,未防东西已然转移出宫,他亦派人散在票号当铺,明市黑市ʟᴇxɪ皆考虑在内。
白芃的转述只寥寥数语,白芷仍惊叹于,楼染繁复的布局。
毕竟,她能提供的线索太过模糊,楼染也只得被动地在各处蛰伏,捕捉风吹草动。
他先前说要找她索要人力物力的耗费,她还觉得此人是油腔滑调,故意戏弄,哪知楼染当真是在“排兵布阵”。
此人面上轻佻,事倒做的不打折扣,从前是她小瞧了他,心以为堂堂公侯世子整日里不务正业,扮女相开勾栏,原来当真是别有洞天。
楼染借牡丹院搜罗八方情报,眼下又这般尽心,想必是迫切想挖出沈煜的跟脚。目光瞥到一旁的铁片上,金乌暗纹愈发明晰,倒让白芷有了旁的打算。
从前他便是抓准了自己心系白芃,才在初遇时,出言不逊。她眼下出不得宫,若以金乌暗纹为筹码,请楼染代劳去狱中送药,他大抵不会推辞。
白芷连忙提笔,给楼染去了一封回信。通篇八成皆是赞美之词,如另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白芃不敢删漏,只得硬着头皮,悉数替姐姐转达。
只是这信在出宫之前,先送到了沈煜眼前。
满福道:“干爹,依照您的吩咐,咱们的人没惊动白芃和容嫔娘娘,她们果然又传信了。”
按满福的猜想,干爹费心布局,对这个结果大抵是十拿九稳,可他老人家非但没有舒心,反倒面色愈发沉重。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揉皱了纸笺,又狠狠攥成一个紧巴的小团。若再不制止,只怕干爹盛怒之下,会赐它火盆之刑,灰飞烟灭。
只是,若信出了纰漏,恐怕容嫔娘娘会有所察觉啊……
是以,满福只得冒着被迁怒的风险,劝道:“干爹,这封信还得照例送出去……”
沈煜眉峰一挑,这才回神,他再展开纸笺,已是皱巴地不成模样,再没眼看。
他面色黑了又黑,捏紧笔骨,发出骇人声响。
半晌,沉声道:“研磨,我亲自誊抄。”
第48章
满福侍候在旁, 研磨的手腕微颤,生怕被无辜殃及。
身旁,沈煜已蘸墨落笔, 满福侧目, 感叹干爹的字实属一绝, 各式字体皆能写得同刻印一般, 又会模仿不同人的笔迹,宫内典籍修复,也时常请干爹先打样。
满福也曾怀疑过沈煜的来历,做太监的男儿大都出身贫苦, 或犯有重罪,可沈煜似乎哪一类都不属于, 听闻他是主动进的宫。
笔尖落在纸上,发出窸窣声响,沈煜手腕似有千斤重, 一连写错了好几个字,不多时, 脚边的废纸团已堆了一地。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她竟敢跟旁的男子合谋算计他?!要事篇幅短小,倒是打情骂俏之词挥洒了大篇笔墨。她怎么能把从他这学到的东西,用来媚惑旁的男子!
心头一阵汹涌, 沈煜重复着咽喉的动作, 竭力压制怒火。
满福不敢去瞧那张闷雷滚滚的脸,他轻手轻脚地收拢起废纸团, 总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干爹罚儿子吧, 都怪那日儿子搬东西时没加小心。眼下楼小公爷在四处都安排了人, 若把他们直接做掉, 会不会动静太大。”
沈煜沉声道:“不必, 东西今日就送出宫。”
他的筹谋岂能因干扰就罢休,其次,他亦好奇白芷与楼染能查到何种地步。
满福还有一事不明:“那容嫔娘娘和明山狱那个文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