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73)

作者:李无染

是以,李犇犯下大错,他比起愤怒,亦有失望。

李犇当真变了,从前他事事以自己为重,如今在他心里,自己已屈居他之后。他说白芷私通,就是让龙颜扫地,他替刘德全喊冤,就是在质疑圣裁。

圣上咽了咽喉,沉声道:“他从此不再是朕的大伴,也不是什么秉笔,只在宫里做一个末等太监……”

白芷凝神,确信自己未听错,圣上并未有赶尽杀绝之意,竟心软了?

李犇对自己杀意十足,若留他一命,岂非后患无穷?既然要不了他的命,就得让此人时刻在自己眼皮下过活。

李犇狠心算计在前,她何必仁慈。

白芷请旨道:“圣上,想必李秉……李公公太在意圣上,才犯了糊涂,既然今日之事因他怀疑臣妾而起,不如就让他留在臣妾宫里伺候,眼见为实,臣妾相信他会消除疑虑,明白臣妾的为人。”

“随你。”圣上摆摆手,只觉得疲累,好好的戏没看成,还窝了满腹的火。他越想越气,必得寻个地方发泄。眼睛扫过一众嫔妃,花枝乱颤,浓妆重抹,看得他眼烦。

倒是白芷,一副清水芙蓉的模样,百看不厌。她既是被诬陷的,他仍愿意好好疼她。

圣上一指白芷:“今日的事因你而起,你还不预备侍寝赔罪!”

第36章

“臣妾遵旨。”

众目睽睽, 白芷只得应罢,腹诽糟心事当真是接踵而至。

圣上已无心逗留,冷哼道:“这一地鸡毛!容嫔你自己看着办!沈煜你帮着料理!”

李犇几次想跪爬上前, 都被左右内侍拦下, 圣上对他的哭诉充耳不闻,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身侧人潮向背, 圣上的銮驾消失成一个小点,唯有沈煜和白芷还留在原地。

李犇扯出自嘲的笑,自己竟然输给了那个从前只会侍弄花草的小内侍,和一介命如浮萍的落魄千金。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两个从前可都是人人皆可踩上一脚的蝼蚁!

如今“蝼蚁”遮天蔽日,而他是下跪的败寇。

旁人都好发落, 最让白芷头疼的还是李犇,野火烧不尽,杂草便会蓄势待发, 李犇这般算计,圣上只是降职, 都没舍得杖责。

他活着便是自己的隐患,说不准还会有后继者效仿他,弄不死沈煜, 就来欺负自己。

他得死, 得有个惨烈的结局,才能打消旁人算计她的念头。可他究竟得犯下什么罪过, 才能让圣上痛下杀心。

白芷深深吐纳了一口气, 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比李犇的命更要紧的, 自然是圣上自己的命。

思及此,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在沈煜身边见得多了,自己的心也跟着狠厉。

可她不为自己筹谋,难道等着被人害死吗?

思及此,白芷命宫人们看押住众人,引着沈煜朝另一侧走去,确信避开了耳目,才低声道:“厂公,此人借我害您,又是翻我的旧事,又是在宫里搜罗,不知揽月轩是否还有他的细作。”

沈煜答道:“娘娘不必多虑,他从前的动向,臣基本清楚。今日他为了咬死咱们,更是掏空了家底,臣会把他的人挨个踢出去,娘娘不必多虑。”

这倒是奇怪,她不谢自己找来了乳母,不怪自己冷眼旁观了许久才出手,也不为晚上的侍寝惶惶不安,偏说起李犇的事。

沈煜挑眉,端详着矮了自己大半截的小娘娘,他自己瞧得出她的面上风波虽过,内里暗潮汹涌,逞强佯装的平静,总藏匿着猛烈的波澜。

他一时想不出白芷真正的打算,只听得小娘娘一字一顿道:“圣上顾念旧情,只把他降为了末等内侍,可他活着便是余孽的一杆旗,树倒才能猢狲散,依我的愚见,李犇的命留不得了。”

沈煜眯起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白芷嘴里说出来的,她起初只会啼哭,后来学了些小伎俩,如今算的愈准愈狠,野心愈发藏不住了。

面前白芷的身影变得模糊,与十多年前的他自己融为一体,心里一个声音得意道,你瞧,她和你多么像。

沈煜道:“娘娘这么说,是已经有了打算?”

白芷笑了笑:“厂公也该用一用我这把温柔刀了。”

*

天色尚不算晚,承恩的轿撵已从揽月轩启程,容嫔娘娘抱着手炉,端坐其上,身穿华彩衣着,面色如玉,美目流盼,嘴角微微荡漾,噙着朦胧笑意。

宫人们如目睹落尘天女,只敢凝望,不敢亵渎,而目光顺着容嫔娘娘往后看,便瞧着随行的除了有掌事姑姑初桃,竟还有另一个熟悉的面孔。

李秉笔,哦不,如今是小李子。众人掩齿而笑,讥讽肆意。

白芷余光瞥了眼李犇,他脸上忽红忽白,斑斓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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