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55)

作者:李无染

不过今年或许会好一些,至少她遇到了丰都。

马车行驶至闹市街口中央,愈发难走,一个急刹把白芷吓回了神,她左右摇晃,伸手想扣紧窗框,却不知慌乱中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整个人不由得向沈煜摔去。

阉狗一连几日阴晴不定,落进他怀中,倒不如落入万丈山崖之下。回过神,她两手撑在他的肩头,衣襟交错的脖颈尽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鼻息,吐纳起伏,滚烫如潮。

他坐在暖处,她坐在冷风口,他的热气在她冰凉的颈上化成液滴,沿着衣缝,溜进温暖的深处,冷热交错,白芷不觉颤了一下。

沈煜的身子巍峨不动,也未动手相扶,只挑眉不悦道:“娘娘,若想蹭暖炉大可直说,何必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白芷脸上蓦地一红,赶忙解释:“厂公明鉴,方才分明是……”方才分明是被什么绊住了,可当她低头去寻,脚下却空无一物,当真奇怪,总不能是沈煜伸出腿故意而为吧。

正想着,沈煜睨着眸子斜了她一眼:“既然娘娘不想,那便坐回原处。”

谁说不想了,仇人算个什么,哪有暖炉要紧。白芷捂了捂发凉的手,乖乖笑了笑,坐在了沈煜身侧,但又怕冒犯了他,刻意把着软座边缘,与他闪出好些间距。

嗯,足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宽。

好在沈煜并没多理会她,又阖上了双眼。

这段路当真颠簸,白芷身轻,不由得跟着马车起伏摇晃,她用手扳紧了软座,尽量稳住身子,不想被沈煜扣上“蓄意接近”的罪名。

而身侧的影子摇摇晃晃,竟朝她压过来,白芷觉得眼前黑了黑,她蜷缩成一团,不敢动弹,天地为鉴,日月为证,这次真的是沈煜先靠过来的。

沈煜的小憩被无端搅扰,他眼底含怒,先瞪了冰雕一般僵直的白芷,继而隔着门帘骂道:“满福!怎么赶得车!是不是想被家法伺候!”

满福吓得一个激灵,因在宫外,只得道:“求爷恕罪,小的知错了。”

他心里却是好一阵嘀咕,沈煜的身手他很早前就领略过的,方才那些颠簸对自家干爹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是犯困也不至于坐不稳吧。

白芷更是不敢多言,自己在这倒像是搅扰了他休息,她如坐针毡,一双玉足扣着厢底,犹豫着是否该做回侧边。

起身的动作微露端倪,就被沈煜沉声呵斥道:“娘娘,您能不能老实坐着,别添乱,臣近日累得很,养养精神都不行吗?”

字里行间皆是埋怨,像镣铐拴住了手脚,她如何敢再动。

满福拿出十二分的精神驱车,白芷不敢抬头去瞧沈煜,只听得他呼吸渐渐均匀,才偷偷瞥了一眼。

他像是睡着了,脸朝自己这边歪着,修长的睫毛微微煽动,藏起了深邃的眸子。听闻李犇失了宠,眼下不止内廷,前朝的诸多事务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白芷以为沈煜得权,会肆意妄为,但见他指侧的厚茧,面上的倦容,又觉得与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她仍旧不懂沈煜,只能用自己的眼睛不断观察细节。

罢了,他养足了精神,才好帮她办事。白芷往他的方向略挪了挪,填满了那道缝隙,她用单薄的肩头支撑着他,让他好睡。

她在心里悄悄说,沈煜,今日瞧你可怜,就便宜你一次,睡饱了可得帮我好好与楼小公爷周旋!

可她没瞧见,男人沉寂的睡颜上忽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很浅很淡,如水面的波纹转瞬即逝。

勾栏仍是人声沸腾,一年四季都如过年般热闹,沈煜被喧嚣吵醒,白芷顺势挪回了边缘。

“下车。”他先开了口,从另一侧的脚边提出一个匣子,拎在手中。

白芷觉得有些眼熟,亦随他下了车。

满福照例去僻静处停车候着,两个面容俊美,气质脱俗的儿郎一入街巷,就如虎狼眼中的肥羊ʟᴇxɪ,被各家的漂亮姐姐争相抢夺。

白芷第二次到访,已沉稳了许多,只是不免因人多饱受推搡。若只是漂亮姐姐倒也罢,偏其中混着许多臭气熏人的男人。

“没长眼啊你!”背后忽被人用力推了一把,白芷踉跄朝前涌去,险些栽倒,好在沈煜适时抓住了她的后领,像对付丰都一般,把她拎起放稳。

白芷回眸怒瞪,只见一个壮汉醉气熏熏,相貌凶狠,与话本中“青面红发,锯齿獠牙”的魔头可堪相较。

这人好生奇怪!难道她后脑勺还长着眼睛?分明是他脚下不稳撞上来的,却不知廉耻地恶人先告状。

但若与此人纠缠,只怕耽误了正事,白芷对沈煜轻轻笑了笑:“快走吧,我没事。”

醉汉不肯放过她,嚷着要她赔银子,沈煜冷嗤了一声,她只觉得耳畔有袖风掠过,再回过神,沈煜已伸出一指戳向那人的额头,他面色平静,但壮汉已然抱头哇哇大喊,鼻涕眼泪肆意横流,逃命似的跑出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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