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36)
要说她为何这般易受惊扰,刨根问底,还不是得怪到沈煜头上。若她仍是养在闺阁的侯府嫡女,哪用得着战战兢兢。
丰都寸步不离卧在她身侧,一人一猫等得倦了,便抱作一团打起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听得初桃通传道:“娘娘,满福公公来了。”
满福瞧猫待白芷那般亲昵,惊道:“娘娘怎么这般神通广大,冰嬉、制糕点、御猫竟都不再话下?”
有些是在侯府学的,可那些讨好人的伎俩是那两年被逼出来的,这些没道理让满福知晓,白芷只笑着问道:“厂公他可消气了,还合不合胃口?”
满福心虚:“自然是合胃口的,这不盒子都空了。”当着娘娘的面,他哪敢说沈煜只吃了一块,剩下的全便宜他包了圆。他继续道:“这是他老人家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既有空,不如多学学这些。”
白芷随即明白了,他根本没消气,还嫌她烦,不愿让她送东西来碍眼。但心思并未显露在脸上,她仍笑意恬淡,好生送走了满福。
白芷有些犯愁,她盘算不出还能做些什么让沈煜消气,索性翻开了他送来的书卷,术业有专攻,只要肯钻研,都是匠人精神。她这么劝着自己,硬着头皮字字研读。
正读到面红耳赤处,只见初桃神色凝重凑上前,白芷眉心一跳,印象里初桃是个沉稳老练的,恐怕是出事了。
“可是厂公有什么新吩咐?”她慌张起来,莫不是沈煜这就要验她的“功课”。
初桃低声回禀道:“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处理那些衣物,恐留着生祸,心想还是烧了干净,便趁刚才蒸糕点时把衣物扔进了火堆……方才奴婢发现,灶台边沿有炉灰。奴婢起初觉得,是不小心撒出来的,可当奴婢查看炉内时,发现未燃尽的炭块上,有沾着白灰的指纹。”
说罢,已呈上来,给白芷细瞧。黢黑的炭块边缘,确有一处白色印记,若不是仔细去瞧,当真是极难发现。
若换做以前,她不会多想,可如今,她是脸睡觉都睁半只眼的。
白芷脑中一时闪过很多念头,有人察觉了她与沈煜私会?想依次陷害?会是谁呢?赵全的旧部?李犇的人?还是嫉妒她在圣上跟前得了脸的嫔妃?
白芷越想越“做贼心虚”,道:“这行径按常理很难说通,好端端的,翻动咱们的炉灰做什么,偏偏今日咱们才处理了衣物。”
思忖了片刻,她又问:“揽月轩的宫人都是什么来路?可都知根知底?”
初桃答:“老祖宗为免声张,只安插了我进来,其余人等皆是宫里指派,明面上一定是查不出什么的。”
如此,即便取来宫人记档,也很难查出猫腻,且记档需要登记,若被旁人察觉,更易打草惊蛇。她唯恐生变,便想借沈煜的手摆平麻烦,字字恳切,道:“此事我心不安,还得告知厂公。若是冲我来的也罢,我只怕连累了厂公。”
初桃领了吩咐即刻就去寻沈煜,可老祖宗忙得像个陀螺,先是在承阳宫批折子,接着去开元殿面见大臣,再着还要过问太医给圣上开的药方。件件都是紧要的事,小小容嫔被他抛之脑后。
倒不是初桃有意推脱,可求见沈煜从天擦亮等到天漆黑的人比比皆是。
沈煜竟是这么难得一见的人,白芷心中唏嘘,原先瞧着他天天只顾欺负自己,还当他是个甩手掌柜。可傻等着只怕会被暗中的人抢了先机,他尚在气头上,未必会打理自己。
白芷恨得抓心挠肺,还不如先靠自己想着法子。
白芷只得暗中观察,借日常寒暄刺探每个人的脾气秉性,做事风格,可宫中的人都是狐狸转世,她盯得越紧越是寻不到狐狸尾巴。
那倒不如松松手,给暗处的人留个活口。
白芷开始整天赖在屋内,白日躲懒大睡,半夜又唤来宫女们一同打牌解闷,她为人仗义,输了钱也从不赖账,大家面上的关系倒是近了不少。
就这么晃悠了几日,这一晚,宫女们忙完了活计,只等着开局消遣。
不料,容嫔娘娘忽而推说中午被丰都搅了午觉,眼下早早犯起困。众人听罢,请安告退,自行散了。
白芷熄灯等了片刻,换做宫女装扮,与初桃蹑手蹑脚出了门。
她不敢回头,竖耳细听身后的动静,起初只是呜呜的风声,而走出一段路后,竟当真听到有脚步声响。
白芷心中一紧,向初桃交换眼色,两人确信无疑,当真是有人尾随身后。
她怕得不行,还主动安慰初桃,道:“别怕,咱们不与那人起冲突,只远远看看她是谁。”
她并无捉拿细作的打算,一则之前的事只是存在她心中的疑云,尚未坐实;二则她清楚自己的实力,逗猫还行,哪有余地生擒活人,待查清了是谁,再去请沈煜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