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82)
出了门,她回头朝那幽深院墙望了一眼。
“阿争,方才你可看出这些人有何不同之处么?”
问完话,却半天不见阿争回应。她一抬头,却见着阿争眼睛望着她脖颈上的红痕,眼睛红红的。
她安抚道:“阿争,我没事了。你自己可受伤了?”
阿争摇摇头,“我没事。方才姑娘一进去,就有个两个一等高手冲出来,一直拖着我。我方腾出手来,就见着这群人来了。”
“他们见到你问什么了?”
“并未多问,一见我就问我姑娘可是在里头。。”
卿如许默了默,这些人便是了解阿争是她身边的人。
阿争又想起方才卿如许问的话:“对了姑娘,我想起来,他们的左耳处,都有一个金色圆环。”
那便与她看到那断眉男人耳朵上的是一样的。卿如许一时毫无头绪,只好先默默记了下来。
她抬头望了眼夜色,见自己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了,有些心焦,“也不知道六哥如何了。”
阿争立刻道,“对了,姑娘,方才我在外面时见着破晓雷了。”
“破晓雷?”卿如许目光收紧,“几响?”
“三响,两长一短。自城东发出。”
卿如许向着城东的方向望了望,只见得灯火点映的夜空中,月光如刀,于层层云霭后投下一片深深重重的影子,似要从中冲破而出。
“如此。”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荒宅,道:“那……我们便也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第四十二章 高门侯府陷囹圄
安平侯府高门深贵,威严肃穆。
府卫聂三儿站在府门前,同另一位府卫一左一右静静驻守。
一刻钟前侯爷回府,还带回来了个人。那是个约摸四十多岁的汉子,看衣着打扮是个江湖人。
他记得侯爷出门时带了自己的一支亲卫,可方才回来时,人数少了许多。聂三儿数了数,二十一名亲卫,只回来九人。
从侯爷阴沉的脸色,不难得知那汉子接下来将面对怎样的遭遇。毕竟头几个进了侯府的犯人,没一个是“完整”出来的。
不是没了四肢,就是没了脑袋。
那些人被惩治,也不过是因言语顶撞,或办事不力罢了。能让侯爷吃这么大亏的,就他所知,这汉子还是第一个。
可那汉子却仿佛对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毫无察觉。在被府卫押送进门时,他抬眼看了看上头的匾额,见着那刚劲霸气的“安平侯府”四字,居然扯了扯嘴,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齿。
他竟是笑着进的侯府?
聂三儿不大能理解这些江湖人,就他前二十多年所认知的世道,没人是真的不怕死的。就算是有人嘴上说不怕,可真当刀架在脖子上时,那种面对死亡时的本能的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
可那汉子毕竟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只是被这一条即将消逝的生命,唤醒了沉睡了几年的悲悯本性。
可有些东西却不能那么轻易地被忽视。
从那汉子进门后不久,就有一种古怪的异样感笼罩着他。
像是鱼群撕咬争斗已经见了血,可从水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驻守南北侧的府卫,又朝四周的高墙上望了望,一切确实并无异常。
是他的错觉么?
聂三儿生来耳朵便比旁人能听见的东西要多上一些。譬如那飞鸟经过时,排泄的污浊落地的声音。松鼠从屋檐上,飞快蹿过的声音。
他甚至有时能听到自己脑子里传来的一种声音,那是一种低鸣声,就像膳房烧火时用的那种风箱,一拉就嗡嗡作响。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异能,无疑只带给他困扰。
尤其当他还是一名看家护院的守卫。
他每每问起同僚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时,对方先是一拔刀,见四下并无可疑之物时,便会骂一句“聂三儿你耳朵是不是有病?别给老子一惊一乍的!”
而他此时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沉甸甸东西压在了屋墙上,像是有风灌入了衣袍,又像是什么东西刺入软肉中。
恍惚间,他感觉眼前有道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可再一眨眼,又什么都没了。
回头看看周围的人依然面色如常,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想着,今夜当值完便再去刘大夫那儿抓副药来吃吃,别耳朵刚好些,眼睛又出毛病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见右手握笔处磨出的茧子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虎口和掌心被刀磨出的厚茧。
两年前,他还是个来长安赶考的书生,生平这双手只拿过笔,喜欢写写字作作画。可他那年运气不好,临考前一天,从客栈房间出来时摔了一跤,正好摔进了另一道门中,撞上了小侯爷正要处置一个得罪了他的人。那时小侯爷递给他一支笔,说,你要是能用这支笔,把这个人杀了,你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