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81)
众人僵持了半刻,一个似是领头的护卫先开了口,“抱歉,姜总管。我们收到的指令是——卿如许必须死。若是放了她,咱们回去也复不了命。”
此言一出,连姜頔也默了默。众护卫也似有了主心骨,将包围的圈子向里又压了压。
“我劝姑娘还是别挣扎了,拉着姜总管,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领头护卫不顾卿如许的要挟,扑身上来!
后面的一个护卫也冲了上来,俩人一前一后动手。卿如许无意杀姜頔,几下便就被护卫扯了开来。
还未反应,一条绳子已经勒住了脖颈。
颈间立时传来巨大的压迫感,卿如许下意识地用手去撕扯那缠紧脖子的绳索,奋力挣扎。
窒息感让眼前视线的变得模糊,世间的声音与光色如风浪惊雪,片片白光,纷纷向四周散去,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远离。
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
不等卿如许多思,身侧的人影突然一阵攒动。
卿如许突觉颈间的力道一松,她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地呼吸。这个天地的声色又重新慢慢地填回了她的脑海。
在自己轰鸣的呼吸声中,耳畔似乎还有兵戈相接声、呼喊声,远处还有长安更鼓声,街巷的叫卖声。她眼前的世界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大片大片的蔓草青萝,黝黑潮湿的泥土,墙壁,屋檐。
她感觉有一个人拉住了她,正朝她大声地喊着什么。
“姑娘!姑娘!”
那是……一个少年。
“阿……阿争?”
阿争见她这才喘过气来,便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姑娘,对不起,是阿争没有保护好你!”
阿争猛地朝她低伏,额头重重砸在泥土上。
卿如许才从鬼门关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四周,见那些假的左骁卫已经被另一波人马制服,都被刀架着脖子跪在地上。新到的这波人,皆着藏青色衣袍,却并不是官兵打扮,似也是家中散养的护卫。
而那姜頔,早已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横尸在地。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朝她有礼地一揖:“听闻卿大人遇袭,奴才慌忙赶来,万幸是赶上了。”
卿如许被阿争扶着站了起来,还有些发懵。只是看这中年男子着实面生,四方脸庞,中等身材,若说有何处不同,便是这人的左眉并不完整,在眉峰处有一处细小缺口,将眉毛一分为二。
她连忙拱手道:“感谢先生相救。”
断眉男人也向她规规矩矩地还了一礼。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又怎会知我在此?”
断眉男人却向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移步说话。
卿如许便抬脚向前走去。
断眉男人回过头,冲自己的手下淡声交代:“都杀了。”
只听得后面一阵手起刀落,那群假骁卫们的惊呼还未及完全发出,便消失在了风中。
见卿如许回头,断眉男人已挡在了卿如许身前,遮住了身后一片血腥之色。他笑了笑,抬手示意继续前行。
卿如许跟阿争对视了一眼。只好默默跟着断眉男人前行。
方才这些假的左骁卫,约有三十多人。三十多条人命,只这人一声令下,立时便消失于世间,掩埋在这座荒僻的院落中。而这些人其中有人能绊住阿争,必然也有高手。这群突然出现来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卿如许攥紧了十指,默默留心着那中年男人。
她细细打量了那人,见他身上并未挂着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一身素衣。但他一偏头,她却注意到他左耳上方有一金色环扣。
直到走到门口,卿如许才觉得风中送来的那股血腥味已经闻不着了,这才吸了口气,放匀了呼吸。
断眉男人这才回答卿如许方才的问话:“卿大人,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我的出现,也只是得了授意,也是听命行事,好在幸不辱命,护住了姑娘。”
卿如许追问道:“那敢问先生听的是谁的命?这救我性命的恩公,我总该知道姓甚名谁,也好来日相报。”
断眉男人道:“奴才理解大人的心情,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卿大人,奴才今日除了营救大人,还有另一差事未完,便是有句话要代为转达给大人。”
卿如许静听。
“‘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当忘以天下,方可寄以天下。你的命比你想象中的更为金贵,无论何时当先保护好自己,着眼于更高处。’姑娘,珍重。”
这话含蓄不清,卿如许一时揣摩不透,但见面前之人已然一揖,一副抬手送客的模样,也知再问不出什么了。
思及六哥还尚在危难之中,便也不再多言语,同阿争一道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