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466)
顾扶风就又“嗯”了一声。
之后,屋中便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瓶瓶罐罐的响动,和炭火的噼里啪啦声。
待卿如许替顾扶风处理完所有伤口,两个人就面对面坐着。卿如许望着他,可男人却侧着头沉默地望向窗外。
而窗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也只能沉默地将一切看进眼中,神情中都带着一种相似的叹息。
顾扶风不只是受了伤——
他变了。
他不再爱说话,也不再爱笑。仿佛有一种沉默的阴郁永远地留驻在他的身上。
卿如许端着托盘的手指有些泛白,她站了起来,顿了顿,才低着头走了出去。
而后的两日皆是如此。
顾扶风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但人还是十分沉默。
待得卿如许再一次出了顾扶风的屋子,人却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院中那株长势甚好的海棠树,眼底无尽黯然。
她站了多久,阿争就陪了多久。
等卿如许终于想起离开,阿争才忍不住,转身又走进了顾扶风的屋中。
“主子......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扶风望向窗外的眼眸慢慢转回,道,“......你说。”
他坐在榻上,那一双星眸沉郁平静。唇边胡茬青青,整个人愈显沧桑。
床边立着的那一柄“不用”,原本银亮的剑身也似蒙尘一般,锋芒不再。
阿争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酸涩,道,“主子,你......你不要怪姑娘.......她.......”
他不善言辞,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
顾扶风道,“.......我没怪她。”他淡淡垂眸,”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争看着他,回想起昔日在卿宅里一家子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场景,想起顾扶风以前那般洒然爱笑的模样,只觉心中万般难受。
“主子,你,你不要难过.......我,我虽然不懂这些.......可是我觉得姑娘心里头有你。那日你走了,姑娘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好久.......”
顾扶风沉默了一会儿,眸子变得愈加深暗。
阿争迟疑了片刻,又道,“还,还有.......还有件事,主子,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他看着他,神情异常担忧。
那一日,那一支玉簪握在闭眼沉睡的男人手中,也握在颓丧绝望的女子的手中。
阿争跟在卿如许身边多年,如同弟弟一般陪着她走南闯北。他见过她对待拂晓众人温柔悉心的模样,也见过她在官场上大义凛然的样子,她好像永远都那么坚强勇敢、无所畏惧,像一束光,不仅照亮自己的路,也顺带引领别人。
可是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也许把她想得太过坚强了。
“......主子,我后来常常后怕。我在想,如果我们晚到了一刻呢?”
只要再晚一刻,那支玉簪便会立刻洞穿她的心脏。
而今日种种,都将在那一瞬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顾扶风目光中带着惊异,也似受到极大的震动。
阿争看着他,低声唤道,“.......主子.....”
顾扶风手握成拳,似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胸中的波动。半晌,他又忽然垂下头来,道,“......我知道了。”
阿争想了想,又道,“主子,姑娘为你一定也是什么都愿意......”
“......阿争。”顾扶风打断道。
他侧过头,天光在他高耸的鼻梁侧打下一小片阴影来。
“......阿争,你不明白。若她对我没有男女之情,这对一直这样认为的我来说,太残忍了。”
他闭上双眸,欲言又止。
最终,也只留下无法言说的痛。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意外来访引吃味
傍晚时分,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卿如许、须染和云九娘闻声,立刻走出各屋看向正门,彼此交换眼神。
顾扶风伤重无法行路,为了让他养伤,众人也不敢离开如今风声鹤唳的栖篁城,而是特地找了这一处僻静的院子。而今除了院中的四人,该无人知晓顾扶风所在。
站在院中的阿争瞪着大门,暗自握紧了长刀。须染朝他抬了抬下巴,阿争便举刀走近院门,抬手握住了门插。
大门打开一条缝儿,阿争似乎愣了愣,又同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阖上大门,走了回来。
须染看着阿争那一脸的酱色,也颇有些好奇。他挑了挑眉,询问来者何人。
阿争却又皱眉又挠头的,还偷偷瞥着卿如许的颜色,支支吾吾地道,“她......她说她是叶烬衣。”
卿如许微怔。
阿争问,“她、她说她没有恶意,她就是想来看看主子。姑娘,你......答应么?”
卿如许眨了眨眼睛,见得须染、云九娘、阿争都齐齐看着她,似要等她来决定。她便咳了一声,略略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