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434)
许是连日以来情绪有些压抑,卿如许便多喝了些,喝到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如同跌落在一团棉花上,又如同置身于不断颠簸的车厢中。
她抱着酒壶,觉得眩晕得很,就想把胳膊撑在榻上,却一不小心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朝地上栽了过去!
幸而承奕眼疾手快,起身扶了她一把。可是她怀里的酒却泼了自己满身。
“呀!”
承奕扶住她后,又出手拿开了那一坛酒,道,“怎么今日喝了这样多?”
阿汝忙递来布巾,承奕便帮她擦拭着衣衫上的酒渍。可又见她哼哼了两声,抬手去揉自己的眼睛,承奕便抬起她的下巴,果然见她脸上也溅了些酒滴。
火红的衣衫被酒液泡染,愈显艳丽。雪一般的皮肤上,清透的酒滴像晶莹的鲛珠,两颊更添艳色。真真是应了那句“泪脸露桃红色重”。
承奕的指间缓缓收紧,凝视着她。半晌,才想起来去给她擦脸。
卿如许脑袋里眩晕不止,身上沾了酒渍的地方也渗着寒气,她不适地扯了扯衣衫,朝承奕摆了摆手。
“我没事。”
她说着,又将大半个身子倚回矮几上。
只是因着醉酒无力,她垂着脑袋,半伏着身子,人便显得有些颓唐。
半晌,闷闷的女声响了起来。
“.......承奕,你有心上人么?”
这话起得突然,承奕闻言也是一愣。
她的声音低沉喑哑,就像在忍受着某种折磨。
“……你能分得清什么是男女之情,什么是挚友之谊么?我好像有些……搞不明白。”
这话虽是问句,可她却不像有多期待得到答案似的。
浓密的眼睫下,那双眸子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让整张面孔都变得黯沉沉的。
“人心都是自私的……一个人对你太好,你就会贪恋这分好,便受不了他也对别人这般好了……我明知如此,也同自己说过无数次不该这样贪心,可是……还是会难过,还是会……嫉妒。”
她将脸颊贴在冰冷的桌面上,目光定定地望向虚空,人有些失神。
“……可是……”
她低语。
“……为什么他就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呢?”
有一滴晶莹突然从她的眼角划过。令人一时间也分不清那是酒渍,还是眼泪。
承奕只看着她,可垂在衣袖中的手指却缓缓收紧。
卿如许紧闭着眼,话音逐渐变轻:“……我好像喝太多了……头好晕……我在你这儿睡会儿……”她说着,人便逐渐放松,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阿汝抬头瞥了一眼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三殿下,缓缓抿紧了嘴唇。
“殿下,大人吃醉酒了,让大人去换身衣裳吧,冬日天寒,当心着了寒气。”
承奕的眸子在摇曳的灯火下忽明忽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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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如许回到卿府时,天还未亮,淡青色的天空中还零星地挂着几颗星子。
纵然用过醒酒汤,又沐了浴,可宿醉的头痛还是很要命。她揉着额角,没注意到廊下站着什么人,只感觉突然有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扯到一旁。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你去哪儿了?”
天光朦胧,顾扶风的身影带着酩酊的醉态。
卿如许诧异道,“......你喝酒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其实顾扶风的身体一向对酒不甚敏感,饮酒宛如饮水,几坛下肚都不见反应。当年秦老六非不信这个邪,带着众兄弟特意灌了他一回。结果满屋子的人都倒了,只剩他一人仍坐在桌边岿然不动。于是这个“千杯不醉”的称号也就彻底坐实了。
而今,他也不知是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顾扶风眼底有些迷离,攥着她腕子的手上用了些劲,“我问你话呢,去哪儿了?彻夜未归,嗯?”
卿如许颦眉,“......疼。”
离得近了,女子身上陌生的气息令男人皱起眉头。
“......谁的衣裳?”
“你松手......顾扶风,你弄疼我了!”
“......卿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听得顾扶风问话,卿如许也顿时蹙起眉来。
怎么人人都来对她的行为指手划脚?
“我当然知道!顾扶风,你瞎想什么呢?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每天脑子里都是些龌龊事么?!”
顾扶风冷笑一声,“我龌龊?那承奕呢,他在你眼里就不龌龊?”
卿如许听得他的语气,略略一顿,“......你知道我在奕王府?还是,你去过了?”
顾扶风反问,“怎么?你能去得,我就去不得?”
卿如许皱起眉头。
如今承奕领了剿匪的差事,他怎么还敢往刀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