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385)
被架着胳膊无法挣脱的荀安已经看清了那站在墙角下的人影,手中端着的到底是什么。他脸色苍白,朝林幕羽呼喊道,“公子,不可!公子!咱们的人就在门外,公子!来人!来人啊......”
他话音未落,就又被侍卫死死地捂住了嘴,只有断断续续的字音继续发着。
林幕羽静静地看着承玦,道,“承玦,我们两清了。”
火光中,承玦的眼中似有晶莹的光亮。
可他的唇角除去了笑意,只剩下无情的冷酷。
他抬起下巴指了指墙角的人。
“幕羽,这是本王对你最后的仁慈了,你......别怨我。”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幕羽,看了看这个陪伴他一同在风雨中走过七年时光的伙伴,这个令他感到无比宁静又时而夹杂着痛苦,令他仿佛永远也触及不到真心的人。
然后,他转过身,决然离去。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林幕羽独自站在月色下,背后的火光照亮了夜空,他那一袭衣袍清白如雪。
他看了看被制住的荀安,朝暗卫道,“我不会走,放了他,让他送送我吧。”
那群暗卫相互看了看彼此,此时承玦已经离去,四下无人,他们这些年来效忠于承玦,对林幕羽也十分熟悉。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林幕羽代承玦调令他们的。
过会儿,暗卫终是放开了荀安,又朝林幕羽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似是送行,之后才又四散着退去。
第两百四十章 棺冷雪衣唤不回
待得大理寺定罪,整个玦王府都翻了天时,卿如许还坐在宅院的湖畔,静静地看着落日。
四皇子承玦串通芈子孚勾结煋赫族的证据确凿,而他的幕府中潜藏南蒙奸细的罪名也已确定。铁甲重兵昨夜围堵了王府,最后承玦交出了一具细作的尸体,并附上其自述罪状,白纸黑字,细细罗列,签字画押也俱齐全。
因勾结煋赫族之事已有些年头,而南蒙细作人证物证已交出。四皇子承玦可逃一死,但半生清誉,一朝尽毁。
与此同时,受四皇子牵连的百官中,最为瞩目的便是平成侯府。人人听闻平成侯府的遭遇,皆深感骇然。而刑部的侍郎一职屡屡出事,整个中书省亦心惊胆寒。
阿争也是在前夜注意到长安城火把从从,守卫来来往往,颇为异常,才多留意了一下。待他打听完消息,跑着回卿府通报时,面上也是同样的惊愕失色。
“姑娘,不好了——”阿争绕过长廊,疾步跑到岸边呆坐的女子旁,见得她目光黯然,又因为担忧她而停顿了片刻。
“......怎么了?”卿如许缓缓回神,两眼看着阿争。
夕阳的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
阿争走近她,抿了抿唇,迟疑着低声道,“外头的人都说......林公子......殁了。”
卿如许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阿争有些不忍看她。
“......是林幕羽,林公子。听说四皇子被查出勾结南蒙,于是他就推了他幕府的人出来,说林公子就是那个南蒙间谍......现在,人已自裁于玦王府。”
卿如许脑中“嗡”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周身如陷入地狱般的冷寒之中。
卿如许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趟过这段漫长的路途,抵达了玦王府。
府门大敞,整座宅邸空空荡荡,
目之所见,满眼萧索,待到中庭便见得缟素。
曾经风光无限的四皇子此时坐在厅门口的地板上,满面颓然,看着院中所剩不多的仆役进进出出。
如今,他的幕府已经走了大半人,剩下的,则每日叫嚣着要等待时机,重整旗鼓。
在昨日之前,他还在紧迫地布置人手,抢时间处理干净手脚,可在昨日之后,他突然万分疲惫。就像是支撑着他多年的什么东西,随着那个人的离去,一同倒了。
感受到有人影靠近,他抬起眉眼,往上瞧了一眼。
那一身还未及换下的绯衣鲜红刺眼。
“哟,这么久不见你露面,今儿这是来放鞭炮庆祝的吧?”他撇撇头,挑眉笑了笑,“可惜,来晚了,没赶上最精彩的时候。”
他语气平平,胳膊随意地架在膝盖上,周围荒草丛生,任由那一袭流光织锦的缎云袍铺在地上。
有些事情盼了大半辈子,可真见着,却又说不出来高兴。
卿如许垂眸看着他,顿了顿,问道,“.......他呢?”
承玦面上的笑意逐渐变冷。
“你现在.......满意了么?”他的目光中盖上了一层寂灭,声音低沉,重复地质问着她,“卿如许,你满意了么?”
卿如许冷情冷面,道,“......别装可怜。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下的,没人污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