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344)
卿如许听着承奕的描绘,轻轻笑了笑,手指在杯盖的花纹上一圈圈地打着转儿。
“他们今日联手狙杀你,还以为能瞒天过海,却不清楚这笔账陛下心知肚明。你越是假装无事,他们越是心慌,而陛下也越是对你于心有愧。”
宁帝对于三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儿子们自相残杀。
他想要的是平衡。
只有平衡,皇权就还能稳稳地握在他自己手中。
故而白头崖一事,宁帝不会捅破。
因为罪责太大,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承奕也只点到即止,只暗示今日自己在两位兄长手里吃了亏,但并不非要在宁帝面前讨一个说法。
他这般惦念着兄弟之情,让自己闷声吃亏,这也更会激发宁帝对他这个儿子的愧疚。
有了愧疚,就会有补偿。
以退为进,这于承奕反而更为有利。
第二百一十二章 隐密身世坦相告
承奕也抿了口热茶,抬眼看向卿如许,眼神中带着几分探询,“父皇今日本来要宣你进宫......”
卿如许听了没什么反应,懒懒地靠着软垫喝着茶。
“......原是让李执着人去请你,但跟父皇说你现在人在我王府上。因我今日入城时恰好遇见了卿少师,少师对三小国的见闻很感兴趣,便一同约了共用晚膳。于是父皇也便没再提要召见你的事了。”
卿如许听罢,只道了声,“哦。”
承奕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卿如许半垂着眼眸,神情已不似白日那般灿烂明媚,一抹烦忧爬上她静美的侧颜,令她身上的那分清冷更冷,那一贯坚强的外壳也似有了细微的裂缝。
但这样很好。
这样才真实。
她犹豫半晌,倒不是犹豫该不该说,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言语在诸多令人困惑又难以接受的事实面前,显得有些无力。
“.......殿下你突然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她苦笑着,“.......说起来有些荒诞,怕你听了都不肯信。”
承奕没吭声,静静等她开口。
有风从窗户缝儿钻进来,吹得榻上烛火明明灭灭的。
她沉默了片刻,才推开软垫,坐了起来,转过头来看向承奕,“我可能......是宁帝的女儿。”
承奕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暗惊。
卿如许侧过脸,面颊一半都笼进阴影里,她轻笑了一声,“是不是......有点好笑?”
承奕皱着眉头端详着她,清正的目光划过她俏丽的面孔上的每一处细节。
“一点儿也不像,是不是?”卿如许摇摇头,“我也觉得是。但可能.......我长得更像母亲呢?”
承奕顿了顿,问道,“你母亲是谁?”
卿如许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口饮尽,“听说,是南蒙前公主釉芜。”
承奕的手指在膝盖上慢慢收紧。
“父皇怎么会跟......”
他住了口,亦深感离谱。
“我前两日还去了釉芜住过的行宫,离帝都只有一个时辰的车程。你说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住在郊外,陛下定然也要常出宫去看她的。所以我前两天还在想,澄妃娘娘原是在潜邸时就跟着陛下的,也不知道她知不知情......”卿如许道。
承奕想了想,道,“......倒是从没听母妃提过。”
他的目光又落到面前的茶杯上。杯口氤氲着热气,让一切线条都带着些轻微的扭曲。
卿如许点点头,“这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其实我也没弄明白。这说来也算是宫闱秘事,该封口的肯定都封了口,我也不知该从何查起。”
承奕回过头,“所以......父皇之前在宫中办马球会,原是为你一人办的?”
卿如许默了默,也不知他从哪儿听来的这事儿,只点头道,“是。”
"这么兴师动众,看来父皇是认真的。”承奕道,“只是你这身份太特殊,只怕他且得挑上一阵子了。”
如今南蒙皇室空虚,江山俨然后继无人,给她这样一个潜在的皇室继承人择婿,既得选个可靠可信的,又得是个好控制的。还不能低嫁,但也不能太高,以免她将来靠着夫家手中权柄太大,威胁正位。
说不准,宁帝心里还在布着一盘大棋呢。
卿如许嗤笑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借着茶杯的温度暖着微凉的手心。
“......对了,有件事,想请殿下帮我办。”卿如许又转过头看向承奕。
“......你说。”
卿如许从腰间取下香囊,找出一张纸片递给承奕,“我要找这个人。”
纸片发黄,边缘有被燃烧的痕迹,但上面依然可以辨认出三个字。
那应该是一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