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343)
三位皇子不在帝都,那么宫中办马球赛,多半是为了让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彼此相看未来的女婿。卿如许到底是外臣,按说她不应在出席之列。可她既然去了,那定然是陛下的意思。
阿汝小心地瞧了眼他,迟疑着道,“.......殿下莫怪阿汝多嘴。澄妃娘娘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殿下的婚事,可她那时病重,有心无力,只时常念叨着盼望殿下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体己人。今日陛下在华乾殿又提起殿下您的婚事,到底是长幼有序,四皇子开春后也要衲妃了,三王中只有咱们奕王府内宅空缺,陛下定然着急。再耽搁下去,不仅咱们幕府会有异议,只怕您的婚事......”
承奕握着那一叠文卷,纸页上有些细微的褶皱。他阖上文卷,转过身,轻轻丢回桌案上。
“本王知道。”
他若不尽早选妃,只怕皇上和太后就要插手了。
阿汝望着承奕端直的背影,又将身子躬得更深了些,不敢再多说什么。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一个女子单手推开书房的门,露出一张明丽的面容,“承奕,你回来了啊。”
院中原站着大大小小的仆役,正在打扫各处,此时听得女子出声,都立刻抬头错愕地望着她。
这些人在这奕王府中做了几年的差事,还从没听过有外人敢直呼三皇子的名讳。
那可是皇子啊,说不准就是未来的新君!
卿如许逛了半天园子,走得有些乏累,此时见得众人抱着扫帚抹布,皆呆立于原地,她一双淡漠的眸子转了一圈,懒洋洋地一挑眉,纠正道,“......三殿下?”
众人这才又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承奕转过头来,道,“也刚回来。你逛得如何?”
卿如许半倚在门上,人有些慵懒,“你这儿真是个好地方,园景秀丽,还很清净。我真是好久都没找到这样让人放松的地方了。只是这园子太大,我好像才走了四分之一。”
承奕道,“那会儿瞧你用弩,还以为你有些能耐呢。”他转头又吩咐下人备膳。
卿如许不忿道,“我只是换了一张更大的弩机,殿下怎么不说我还救了你呢。”她走进书房中,瞧着榻上的垫子软和,便直接奔着软垫去了,“快让我歇会儿,闲在家里个把月,精力真是大不如从前。”
承奕道,“既然知道自己弱,就不要总是冲出来做些危险的事。”
承奕这话原是出于关心,不想她总将自己置于险境。谁知卿如许一边爬到榻上,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说得是,要是没我指路,殿下您也势必能靠着鸿运齐天,在最后关头扭转承玦那一箭的箭势。”
阿汝听见这话眼皮一跳,悄悄地抬眉去瞄他家殿下的脸色。
承奕望着榻上正在给自己背后铺着软垫的女子,一身绣着墨竹的青色衣袍衬得他人如青松。他淡淡道,“我看这长安的水土把你养得愈发能耐了。听说珉州的孟子玫曾经有个无所不谈的发小儿,前几个月突然搬到长安来了。不然我送你去跟你那位发小儿好好聊聊旧事,回忆回忆珉州的旧山旧水?”
卿如许动作一顿,忍不住抬头窥了承奕一眼。
她先前投身于承奕麾下,但对于柳家的事到底还是遮遮掩掩,并未解释孟子玫这一身份的虚假。但她也隐隐地感觉到,承奕可能心里已经知道一些了,只是他不喜强人所难,从不勉强她道出实情。
说来当日俩人立下盟约,可她却在他面前隐瞒了这么许多,确实有些不义。
她此时略略心虚,说话的音调也低了许多,“......多谢殿下的美意。殿下方才说得对,我实在太柔弱了,以后遇着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我一定先找个洞把自己藏得好好儿的。”
承奕道,“嗯,知道就好。”
一旁的阿汝这才走出一步,笑着道,“殿下和大人先用些茶点,膳食稍后就送来。”他躬身退出了书房,又轻掩上门。
承奕也走到榻前坐了下来。卿如许抿了口热茶,问起正事来,“殿下在宫里遇着承瑛和承玦了?”
承奕点了点头,“是。四哥的手伤得不轻,因着伤口上的麻药,人也有些乏力。没说两句,父皇便让他先行回府休息了。”
“他是怎么解释自己的伤的?”
“只说是遭到了暗算,但对幕后主使的身份一概不知。”
卿如许冷哼了一声,“还真想看看陛下当时是什么神情。”
要亲眼看着儿子在自己面前演戏装蒜,还得配合他表演,想来宁帝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父皇的脸色倒是还好,你该看看二哥才是。他见着我,生怕我会当场揭发他的恶行,便在父皇面前又演着那套兄友弟恭的把戏,你也知道他这人有多惺惺作态,我瞧着李执听了一半就借故退出殿中了,许是也快兜不住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