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218)

作者:南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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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堂之内已备下酒盏,还有数名貌美的女子衣衫轻薄,正吹拉弹唱。

一白首老人坐于桌边,神色慈爱,身形清瘦。

他放开怀中的女人,抬了抬手,房间内的乐声便低了一些,变成了更为柔和的曲调。

林晏收回视线,躬身行礼。

“上一次见好像你还跟在你祖父身侧,只有他胸口高。”

吴兆打量了他一番,“生此馨儿,林家三世不愁了。”

林晏已经很久没有应对这样的目光,以及如此虚伪的夸赞了。

他竟有些不习惯,心中也丝毫不觉得喜悦,但面上却笑着推辞道:“不敢当。六郎才真正是人中龙凤。”

“此为故地杏酒,喝起来颇有家乡的滋味,你们也尝一尝。”

林晏与吴宁在桌边坐下,马上有小童上前为二人倒酒。

林晏却掌心覆住杯口,挡住了小童的酒壶。

他已经决心不再饮酒。

吴宁有些讶异,又有些震惊。

他们吴氏嫁女他不要,赐酒他林晏竟也不喝?

可传闻中他林晏平生不就这两样最爱吗?女人,酒。

到底是传言有误,还是林晏转性了。

“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并非烈酒。”

吴兆从小童手中取过酒杯,亲自递到林晏面前,笑道:“只一杯也不可?”

虽是问句,但更像是催逼。

林晏知道今日若是不喝这杯酒,不让吴兆顺了心意,怕是他的所愿也难以达成。

他松开了挡在酒杯上的手。

酒水潺潺流入杯中,房间之内弥散开淡淡的酒香,这酒香中混杂着杏子的清香。

吴宁一静,不由得多看了林晏几眼。

他有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般看重对方。

见林晏喝了一口,吴兆便也端起酒杯也饮了一口,像是想起什么心事,忧愁的叹气。

“尚书何所愁?”

吴兆,“圣上自幼长于妇人之手,从襁褓乃至成人都不见父祖。入则只见宫人,出则唯见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君子,不通雅音,只懂哑哑蛮语。眼见年纪渐长……”

他话音微顿,“二郎,何不一饮而尽?”

林晏举杯,再将杯底向吴兆示意。

马上有童子上前倒酒。

吴兆深深看向林晏,意有所指,“我看事不宜迟,当下时宜寻一贤良君子以辅圣躬。”

所谓小人,几乎明指的是南士,再说点大不敬的,还可以暗指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国舅们身上。

哑哑蛮语,自指的是南方方言了。

北人指南人为蛮夷,南人指北人为伧荒,互不相容,如今是越发明显了。

果然,下一句便索性是挑明了。

“二郎,你祖父乃先帝之师。以你为圣人之师,十分合宜啊。”

吴兆对他实在不薄,教圣人读书,简直是最好积攒政治资本和人脉的方式,就像是他祖父一样当上十年童子师,一辈子受益无穷。

只要能让小皇帝喜欢他这个老师,这辈子小皇子只要活一时,他就能保一时富贵。

可这并非他所愿。

林晏饮下一杯酒,“听闻北靖已直逼渝州?”

吴宁忍不住抢在吴兆之前插话,“此番逆贼来势汹汹,朝野震动。听说王师日前与卫博陵大战于天雄,王师败绩。贼军又进数十里。幸得大雨,他们这才阻步不前。唉,若渝州失陷,我们岂不是危矣?”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惶惶不安,听起来是真的很畏惧担心卫博陵会打过长江天险。

其实这些日子街头的百姓听闻消息大多是一样的惶恐。

若不是人心不定,世人皆畏战。林晏砸琴的故事在朝野之间是不会传的这么热烈的。

越是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候,每个人都恐惧面对死亡,反倒会向往和敬畏在死亡面前放旷不羁,敢于藐视权贵,敢于反抗的人。

吴兆相较于满面忧愁之色的吴宁,显得就镇静从容地多,在他脸上几乎找不出担忧之色。

他闲适的招手唤来童子,“这酒喝完了,去将凌霜雪拿来。”

吴宁又道:“听闻北靖新主初立,那太子是沈破雾之子。当初沈破雾才十几岁便连克诸胡,荡平云中与高平。次次都是亲征,阵前斩敌如同猛虎,简直是虎狼一般的君主。幸亏他死得早,不然当今天下还不知如何。若这世上又出了第二个沈破雾,实在是让人头疼啊。”

他越说越是愁容满面。

童子捧回一坛酒。

吴兆,“长江乃天险,便是攻下渝州又如何?他们数万之众,何以渡江?当年他老子卫光卿都未怎样,一个卫博陵又有何什么可惧怕的?数年来,屡有逆臣贼子寇边,神器大宝始终为天子所归。皆因天命在我辈!”

这番天命在我的高论,听得林晏有些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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