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3)
一炷香尚未燃尽,俘虏场中仅剩一人。
箭头还淌着鲜血,那男子目光鹰隼,在血场中踏出一条路来。
他亦受了伤。
囚衣之上染的血渍早已干涸,身上还残存着杀戮的气焰。
气场逼人。
忽地,男子将手中满鲜血的利箭,朝场外掷去。
是梁熠的方向。
“护驾!护驾!”
众人屏息,惊慌。
梁嬿猝不及防,立即扔了团扇,本能地跑向梁熠,想护住弟弟。
与此同时,禁军咻咻拔剑,在俘虏场外围及时斩断朝梁熠投掷来的利箭。
男子脖子上架了数把刀,被禁军团团围住。
他本就重伤在身,又带伤与一众俘虏厮杀,在禁军第二次踢他腘窝时,他这才被踢倒,跪在地上。
眼尾猩红,杀疯了。
摄政王全程盯着俘虏场的动静,自然是注意到了这无人与之匹敌的男子。
指腹转动扳指,摄政王望向从惊吓中恢复的梁熠,冷声道:“这越国战俘胆大包天,竟想刺杀陛下报仇雪恨,依孤之见,此战俘孤要了,孤……”
梁嬿立在弟弟身侧,纤指点了点那男子的方向,及时打断摄政王的话,道:“皇弟,皇姐瞧中了那人。”
摄政王面色不佳,道:“徽柔府中已有数名清客了,这越国俘虏要来何用?”
梁嬿笑道:“多一个又何妨?诚如摄政王所言,本宫瞧中了他的皮囊,俊美绝伦,正合本宫心意。”
梁熠道:“摄政王还未开口前,朕便已经允了皇姐。皇姐既看上了此人,朕应言而有信,摄政王晚了一步。”
待禁军将那男子押近,梁嬿细细打量一番。
剑眉浓黑,桃花眼细长勾人,鼻梁高挺,面颊染上血迹,纵使是囚衣破旧,落魄狼狈,也丝毫没盖不住此人骨子里的高贵矜冷。
她修长的手指正靠近,男子带血的面庞别到一旁。
梁嬿收了手。
她盈盈一笑,转身看向梁熠,问道:“陛下,何时启程回京?”
那男子的桃花眼,生得真好看,但与她这双狐狸眼相比,略逊一筹。
就是不知这灰头土脸又染了血迹的脸,洗干净是何模样。
想必不会太差。
从俘虏场出来,梁嬿回到马车中那刻再也忍不住了。
掌心捂住胸口,梁嬿背靠车壁,干呕了好阵功夫,这才勉强将因看见俘虏场中遍地尸首的恶心感散走。
撩开车帘,窗楹露出一角,送来丝丝清风,减淡了马车中的闷热。
梁嬿慢慢平复心情,待到马车稳稳停在长公主府时,她又恢复了在俘虏场时那魅惑妖娆的模样。
“本宫乏了一天,回屋休憩片刻,莫让人来打扰。”
他们指的自然是住在长公主府上的清客们。
梁嬿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吩咐管事的道:“府上来了新人,在西苑寻个干净的房间,以后便是他的住处了。”
那男子,真是个狐狸精。
梁嬿如今一提起,满眼都是他那盈盈桃花眼。
勾人不自知。
此人一身傲骨,骨子里矜贵清傲,梁嬿来了兴致,拉他下神坛又何妨?
左右她都不在乎名声,在公主府养个狐狸精,赏心悦目。
侍女秋月好奇问道:“长公主真的要让一名战俘入长公主府?那男子有些凶,奴婢担心他对殿下不利。”
梁嬿反问道:“本宫从摄政王手中抢来的人,为何不要?”
“况且,”梁嬿扇动团扇,垂落的碎发随风飘逸,朱唇轻启,笑道:“他正合本宫心意。”
狐狸精灰头土脸的面庞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梁嬿好奇。
一日舟车劳顿,梁嬿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衣裳,扔掉穿去俘虏场的衣裳。
那衣裳多多少少染了血腥气。
晦气不说,还让梁嬿忆起俘虏场千人厮杀和遍地尸骸。
单手撑头侧躺在美人榻上,梁嬿闭目小憩,侍女为之捶腿解乏。
倏地,屏风后面传来秋月的通报声。
“殿下,尹况求见。”秋月停顿片刻,又道:“尹况端了安神的汤药来。”
梁嬿本就未睡,闻言纤长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慢条斯理整理宽大的衣袖,慵懒道:“让他进来罢。”
须臾之后,一腰间系了葫芦的男子端了安神汤进屋,随之飘来浓浓的药味,惹得梁嬿微微皱眉。
作为清客,尹况吃穿用度皆在长公主府,但身上穿的却不是锦衣华服,全是自己捣鼓的奇装异服。
尹况来到美人榻前,呈上那碗精心调配的安神汤,“殿下,今日劳累伤神,喝碗安神汤,夜里好眠。”
梁嬿淡淡看了眼,修长白皙的手指碰了碰青玉碗壁。
温度尚可。
梁嬿饮完,接过秋月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角,对尹况道:“府上最体贴的,当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