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9)
扈氏听她说完,忽而就晃着头冷笑起来。
“二姑若是真疼孩子,三个时辰前为何又着急忙慌地,派人去给咱们报信?”
李合月心里一紧,疼的喘不过气来,可下一刻又想到,傍晚时她刚到姑母家,彼时姑母还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去通知三婶母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到这里,揪紧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了。
“二姑,你当年出嫁时,嫁妆八十一台,现钱就装了十二台,一整个耀州城、城固县,谁不夸一句咱们陈炉李氏富甲陕州?这十几年来,你家夫君往上孝敬县官知府,向下打点乡绅员外,哪一样不花钱?平日里你同三个外甥非时鲜不吃,非绫罗锦缎不穿,出入八人抬大轿,买个玉器五千贯不眨眼,这钱从哪儿来的?就凭你那一年六十贯俸禄的小吏郎君?”
扈氏气焰嚣张,直问到李氏的脸上,“桩桩件件,一分一毫,都是陈炉李氏给你托的底!”
李氏脸上一阵儿红白,梗着脖子低声分辨:“那都是大哥给我的!”
“二姑既然知道这个理,那就赶紧打起灯笼到处找人去!”扈氏冷冷一笑,“大哥是陈炉李氏不假,可他如今死了,我家官人便是正儿八经的家主!窑场、家产、财宝,样样都由亲兄弟接手,不是天经地义?莫不是要高风亮节地,叫元元一股脑全带走,便宜外姓人去?”
“二姑,你可要想明白了,从前有大哥年年给你送现钱,可大哥死了,你指望谁给你钱花?指望你那亲亲侄女儿小娘子?快别做梦了!我家官人同二姑乃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只有他接手大哥的产业,家财才不会落到外姓人的手里,从前你有的,往后一样也少不了!窑场才得了朝廷的旨意,不日就能改头换面,成了官府的窑场,届时二姑能分多少?”
室中久久地沉默着,李氏许久许久都不说话,久到房顶的小女儿垂泪无言,李氏方才低声问:“大哥的死,可是三弟做的?”
扈氏不阴不阳的一笑,“怎么会呢?大哥一家是吃了毒酒,病重不治,同我家官人又有什么干系?他如今被元元这个阴狠小娘子砍伤了,正奄奄一息不知死活呢!”
李氏不说话了,只低低说道,“……元元是个坐不住的跳脱性子,方才兴许是我出去太久,她便出来寻我。不忙慌,我先回去哄她——只一样,你得答应我,大哥藏下的家财从她嘴里问出来了,你不能伤害她。”
“二姑可真是老虎带佛珠啊……”扈氏阴测测一笑,像是在讽刺,又像是在安抚,“到底是亲兄弟可靠,还是迟早嫁出去的侄女可靠,二姑可要想想清楚,倘或这些钱都叫元元带了走,往后你可就一分都捞不着,什么熊掌猩唇、琼浆玉液,想屁去吧。”
她如此嚣张,李氏倒也不动怒,只平息了心情,径自出了房门。
此时月色微沉,星子忽然就黯淡了,李合月的手脚一片冰凉,无意识地抬头看,几滴雨落下来,像是要下雨了。
陕州多旱,难得有雨。
赵衡意今早醒后,便派人兵分两路,一路赶去耀州城,打听哪一家窑场出了事,一路去了城固县,查探李合月姑母的底细。
结果两下里都不好。
陈炉李氏乃是耀州城最为知名的青瓷世家,家产雄厚实属耀州城的首富,半年前陈炉李氏家主一家三十多口人,除了临时出外踏青的女儿以外,死的一干二净。
这家的孤女一力承担起了家业,不仅在父母下葬后,将所有的订单结清,还每日往耀州府衙里跑,盼着父母横死一案能有进展。
前儿夜里,陈炉李氏家主的亲兄弟被人砍伤,险些死在家中……
目下看来,同李合月所有的信息都对得上。
有一滴雨落在李合月的挺翘鼻尖上,她呆若木鸡,赵衡意轻拾过几块瓦片,将方才的洞口轻轻堆叠,这才看向这呆傻不言的小娘子。
李合月的面庞苍白赛雪,便是连嘴唇都无一丝血色,像是承受了无比大的打击。
屋顶上不好说话,赵衡意只搀起了她的手臂,脚下轻用力,这便飞离了屋顶,踩过围墙,在县衙后宅的背巷里落地。
她望着一墙之隔的二姑母家,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
“我的包袱还在房中。”她像是回过了一点神,怔怔地说,“我娘给我叠的布耗子,我爹爹给我烧制的磨喝乐,还有我家窑场的青瓷土……”
赵衡意说好,领她走至后院卧房的青墙下,低声道,“你在这里候着。”
李合月摇摇头,“我也想去,想问问她……”
赵衡意俊眉一瞬就蹙紧了,面巾微动,他想说什么,却又懒得再说什么,只淡淡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