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8)
的确还是个孩子。
赵衡意并非耐心很好之人,此刻伤口被牵动,使他剑眉深蹙,看在李合月眼里,立时有了些许忧色。
“姑母待我亲厚,同亲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你说的话我记下了,往后再遇上事,一定会谨言慎行。”
褪去了昨夜的一身狼藉,半大的小娘子显得格外乖巧,可看似认真的眼睛里,却有几分应付长辈的敷衍。
赵衡意的眼中立刻生出几分克制的怒意,他不笑时原本就显得凶煞,此时在伤口的牵动下,他失去了同她解释的耐心,一把捉住她的手,便要带她翻出窗外。
手腕骤然又被他擒住,李合月的心里也滋生了怒意,在他身后用力脱开了自己的手腕,接着拔腿就向外跑。
她到底不及身后人的敏捷,只在转出房门时,一把又被赵衡意拽回来,按在了门后,她心中骇怕之极,拳打脚踢的同时,想要呼号出声,赵衡意见状,抬手将她的嘴捂住。
“别喊!”他的嗓音里藏着克制的怒意,低头看掌下人圆睁着一双大眼,眼尾微微发红,浅浅一层泪水浮在了眼底,也不知是不是胸口的伤牵动了心腔,他觉出来几分莫名的痛意,只匀了匀气息,耐下性子放缓了声音,“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中仁。你随我来。”
他难得温柔待人,此刻已用尽了最大的克制,然而手底下的小娘子却尤其倔强,在他以为自己要安抚住她时,她却恶狠狠一眼瞪向他,接着张开口咬在了他手侧的小鱼际上。
都说小孩儿牙尖,这一口咬的不算轻,赵衡意虽承受能力很强,仍觉出了彻骨的痛。
她叼着他的手不放,甚至挑衅地越咬越狠,牙齿似乎都要嵌进去了。
赵衡意皱了皱眉,一手捉住她的肩,被咬的这只手索性带着她出了房门,再迅疾地跃上了屋顶。
李合月这是平生头一次上房顶,吓得险些站不稳摔下去,好在一把抓住了赵衡意的手臂,才站定。
赵衡意也不多言,只带她飞跃几个屋顶,接着在前院的正房房顶半蹲下来,静待了一时,方才揭开房顶错叠的几层瓦片,露出一个极小的洞口来,示意她向下看。
李合月心里砰砰跳,趴在小洞上看下去。
下方只亮着一盏昏昏的烛台,橘光微弱的光晕里,有一妇人坐在桌案旁,一手撑脸,像是在打瞌睡。
李合月只觉得这妇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仔细分辨,但见她像是醒了,站起身向外探看,也许是没等到要等的人,既而又坐回案旁,起站走停,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她的焦躁不安。
她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赵衡意,清辉下他守在她的侧旁一言不发,见她看来,他亦看过去,一只细小的飞虫飞过,他下意识伸手去赶,然而这小娘子却误会了他的用意,一口咬住他伸来的指尖。
指尖儿传来痛意,赵衡意无奈地对上她的黑瞳,任她咬住,另一只手去赶了赶那只趋光而来的飞虫。
李合月眨巴下眼睛,略显不自然地松开口,转开视线前偷眼一看,他三根手指尖的指腹上赫然两个深深的牙印。
正不好意思间,却听下方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李合月闻声看去,那屋中焦急的妇人三步并两步过去开了门,一把将门外人拉了进来。
先前那妇人始终背着上方洞口,如今拉住来人的人,便转了回头,微弱的烛火在墙上映出二人巨大而可怖的身影。
来人是二姑母。
在屋中等候的妇人,是三婶娘。
李合月的手抓进了洞口的瓦片,咬紧了牙关。
前夜她听到了叔父与人的合谋,仓惶离开时碰落了门闩,到了后半夜,叔父至她卧房探看,她拿出枕下的砍柴刀,一刀砍在他的肩窝,一刀剁断了他的手。
杀人不似杀鸡,举起落下的那一刻用尽了她的全力,当即便背了包袱逃窜而出。
昨夜被赵衡意杀死的两个泼皮,在前夜一直穷追她不放,想要捉拿她回陈炉。
前夜陈炉出了这等事,三婶娘为何还有闲暇到城固县来?
她的脑中一瞬闪过许多念头,下一刻便把耳朵贴了上去,仔细听着下方的谈话。
她看到二姑母甩开了三婶娘的手,急匆匆地说道:“元元她不见了!”
“赶紧派人找啊!”三婶娘姓扈,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人,此时直拍着大腿喊,也顾不得二姑母是她的大姑子,只一味地嚷嚷着,“二十六万贯的现钱!陕州二十几亩田庄的地契,还有铜器古画,这些硬通货全着落在元元身上,万不能叫她给跑了!”
李氏此时的样子看在李合月的眼睛里又气又齿冷,令她略略有些安慰。
“大哥尸骨未寒,三弟生死不明,三弟妹竟还在这盘算家产?”李氏咬着牙说着,“傍黑的时候,孩子来投奔我,一身血污,衣裳鞋子没一处好地方,你不顾惜孩子,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