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165)
什么熬制麻沸散,荒郊野岭的,他上哪儿采集药材去?只不过是头痛难耐,只想快些走出那个山洞透气罢了。
他颓然地坐在山洞边,看着密林周遭围了一圈的烟雾,再看着或躺或趴,或坐或站的士兵,无一例外地,都挂了伤,面目晦暗,神情颓唐,死气沉沉。
也难怪士兵丧气。
算着时间,郑王殿下接到出使旨意的当天,官家便随着大军秘密出京了。
出了雄州的关卡,不过一个昼夜,御驾亲征的军队,便轻而易举地攻下了北蛮的第一个城池。
受到这场胜利的鼓舞,官家又领大军继续向北推进,原打算徐徐而入,却听到郑王赵衡意不仅没死在西陉关,还由大胜关进城,最终救下数千百姓,击败北蛮两万人的追击部队。
大胜关大捷。
官家的熊熊怒火被唤起,当晚便推翻原定计划,直取昌云府。
即便有八百门大炮加持,又有官家亲自在城下督战,但还是功亏一篑,在夜间遭遇哗变,致使城下的部队大乱,蛮军趁机反攻,再加上有蛮军皇帝派来的五万蛮军连夜驰援。
官家眼见自家性命危在旦夕,由五百亲军护卫连夜出逃。
经过这么多天的奔波逃窜,这些兵将伤的伤、死的死、每一个人都失去了力气。
孟唯宽觉得此刻很煎熬。
山洞里官家的哀骂声渐渐消失了,应该是昏了过去。
可若是他不能解决麻沸散的问题,恐怕还会有狂风暴雨袭顶而来。
若是官家就此仙逝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令孟唯宽浑身生颤,他迅疾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关注自己,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
四年前,他是高祖弥留之际,最后召见的一个人。
回忆当时高祖的情状,至今仍令他不寒而栗。
如今他只能跟着官家一路走到黑,倘或官家崩逝了,郑王殿下继位,必不会放过自己。
他不敢再去回忆往昔,却更不敢想前路,只发着愁往西北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官家的亲信宋信梁身上。
官家潜邸时,此人就追随在官家左右,四年前夺位当晚,也是此人护卫在官家身侧,可谓是官家顶顶信任之人,比他与窦显恩又近了三分。
为官家疗伤,恐怕还得着落在此人身上。
孟唯宽想到这儿,便提脚往宋信梁身边而去,站在他的面前,将疗伤一事说出,到末了恳切地说道:“……如此刮骨疗伤,委实痛极,眼下没有麻沸散,卑职不敢擅动,恐伤了官家龙体。”
宋信梁其实伤的更重。
肩背中了两砍刀,腰腹大腿都有重伤,皆是因拼死护卫官家而受到的攻击,此时也在咬牙强忍。
他生了一双伟岸的脸,不擅言辞,故而显得城府极深,此时听了孟唯宽所言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回应。
“本将深知野外行医的难度,方才探马来报,我们已在关内,最近的城池便是雄州。孟大医先为官家削下露在外面的箭枝,以止痛的药膏涂抹,待明晨瘴气散尽,咱们立刻赶去雄州府,入城之后,官家的伤便有救了。”
孟唯宽闻言大喜。
在这等掉脑袋的大事上,有人肯站出来拿主意,简直是救他于水火。
宋信梁看着孟唯宽进了山洞,难免苦笑一声。
刮骨疗伤这等痛极之事,哪怕武圣显灵,恐怕都不能忍受其疼痛,更遑论没有麻沸散的情况下。
官家虽练了一身的腱子肉,可究其根本,骨子里还是文弱书生罢了,哪里能承受这般疼痛?
孟唯宽这般说,必然是想请他协助,缚住官家的手脚,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还要以下犯上打晕官家。来日官家醒了,恐怕会治他的死罪。
那一头山洞里,内侍吕崇正伺候着官家喝水,赵临简还昏沉着,倒是能感受到孟唯宽在他腿上的动作。
迷迷糊糊中,赵临简觉得自己腿上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接着有些清清凉凉的药物敷在了上面,使他如堕云端,瞬间舒服了不少。
借着这股舒服劲儿,他好像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间,他看见一个巨大的城门上,两侧连接的城墙上,黑压压的站满了百姓,而那城门下,有人领兵而站,城墙上的百姓们欢呼着,将这人迎入了城门,而这人忽然回眸,分明是郑王赵衡意的面容,可他的眼睛慢慢放大放大,却赫然是大哥的眼睛!
赵临简大骇,害怕的连躲避都不敢,就在这时,那双眼睛忽然消失了,紧接着他却又陷入了到了一片光亮里。
那光亮犹如白昼,无限的光明倾洒着的地方,竟是他每日上朝的殿堂,大臣们背向他而站,口中高呼着顺应天道,恭迎官家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