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81)
徐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意趣,“那小厮不敢拒绝,勉强作陪了,闹到深夜,薛郎君更是点了他的名,要他……要他同宿,小厮百般推脱,薛郎君仿佛没了兴致,就要走。那小厮便恭恭敬敬地去送客,结果竟在楼外的小巷子里被迷晕了。等再醒来,就是今天一早,自己衣衫尽褪,身边是薛郎君,又觉得自己身上十分的……呃,十分的不舒泰,显然已经……那个什么,小娘子你懂的。”
几个年轻姑娘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也就赵妈妈见多识广,听到这里,还能气定神闲地发问:“所以那小厮就将薛郎君告到官府去了?是什么罪名?”
“奸良民,并折伤。”
折伤……这就是还有肢体损伤了啊。
虽然众人都很希望谢薛两家的亲结不成,可也不得不承认,强迫男子,还将人给弄伤了……这个,实在不像是那薛昌龄能做出来的事儿,他哪有这气性、这本事啊?
但无论如何,薛昌龄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既然那小厮递了诉状,余杭府自然是要仔细查证。小厮称两人发生了某些事,那官府要检验究竟有无其事,自会传当事人过堂、审问人证,还要……验伤。
这一套流程,没有个三五个月下不来。况且府衙过堂,日日都是有好事者前去听审的,薛郎君上堂应诉,叫人几个月围观下来,就算最后审出来没罪,都要脱层皮。
这么一来,薛家还有什么脸上谢家来提亲?这门婚事,算是彻底没戏了。
众人都被震慑得不轻。还是谢郁文悠悠出声,一面嚼着鲜嫩的胡豆,脑子也没闲着,滴溜转得飞快,“这事儿不对啊。”
“不说别的,就说薛郎君和那小厮,最后怎就混到阮莺莺姑娘的香舫中了?就算薛郎君迷晕了小厮,要对他不轨,怎么会将人往阮姑娘那儿带啊?阮莺莺一早还吓着了,显然也没料想到,那薛郎君就要大半夜将一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香舫——他有那个本事吗?”
徐徐说也确实,“是挺没道理,可那小厮所在的青楼,叫作梨棠园的,楼中不少人昨夜都瞧见了薛郎君,阁子里陪侍的莺莺燕燕好多个呢,也都证实那小厮所言不虚,至于剩下的,且要待升堂了才能一一问清楚,估计这会儿崔通判也迷糊得很。”
谢郁文吃饱了,撂了筷子,接过侍女递来的清茶漱了漱口,“噗”地将口中的茶吐了,一锤定音,“半真半假吧,这套下得也是手狠心黑——那小厮多半是谢赜的人,和薛郎君一道的,不是还有什么友人吗?估计也是受了谢赜的指使,说不定就是成天和那个陈昶混在一处的那帮子人。”
那薛郎君也是点儿背,谢郁文心下一哂。这才从南京府放出来几日啊,又牵扯进类似的事情里头去,说他冤吧,那也真是冤;说他不冤吧,确实又是他自己起的头。
没人硬要拽着他去河边走,既然去了,就别怪水流湍急,弄湿了鞋。
一次两次的,都是在风月场上出了事,薛郎君,真不愧是你啊。
众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不论后头事情要怎么收场,总算与谢家无关了。却还是谢郁文沉吟着开口,“那王大娘子此刻应当也是焦头烂额的,你们说,她不会再上谢家来,为她儿子讨人情吧?”
赵妈妈柳眉一竖,“她再敢来,我削她。”
……
到了下半晌,事情又有了令人错愕的进展。
还是徐徐,前来发布最新消息,一脸的匪夷所思。
“小娘子,那个阮莺莺阮姑娘,她适才去薛郎君府上闹了,说是她与薛郎君已经相好多时了。薛郎君前两日说要为她赎身,往后要聘她做正头娘子,可两万两的赎身银,薛郎君没法一下子拿出那样多,阮姑娘就将自己多年攒下的八千两体己,尽数交给了薛郎君。”
“本来两人约定好了,今日薛郎君就要带着银子来为阮姑娘赎身的,谁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阮姑娘悲痛不已,也就断了念想,这会儿就去薛郎君府上,讨要八千两银子啦!”
这个转折,实在是过于奇特,众人只好以沉默表示敬意。
不过也说得通。若薛郎君早就与阮莺莺相好,那么大半夜的不回家,而是将人往阮姑娘的香舫里带,借个场地,倒也算合情合理。
还是赵妈妈的神思敏捷,这个薛郎君,不会想着是要进行一些不止两个人的行动吧……
只是这话,自然是不会对几个年轻姑娘说出口的。
见事态愈发有了失控的苗头,谢郁文又隐隐觉着背后有黑手,疑惑道:“阮姑娘难道也是谢赜的人吗?可早上小厮那个圈套,已经足够了解决薛家的事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又推出阮姑娘这个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