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32)
陆庭兰不以为意,“下回一定,”又朝谢赜拱一拱手,“我还有事,今日便到这儿吧,谢郎君拨冗奉陪,陆某就此谢过了。”
说罢便抽身离去。谢赜忽然叫他撂在当场,满头疑惑,瞠目结舌望着陆庭兰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暗骂一声,只好也回身走了,“莫名其妙,谢郁文那丫头,是上哪找来这乱七八糟的人。”
陆庭兰走出百丈远,忽然回身,眯起双眼望向谢赜处,神色冷漠。今日一路护卫在暗处的亲军首领,此刻见陆庭兰顿住脚步,忙走上近前。
陆庭兰看着谢赜的背影,朝亲军扬了扬下巴,沉声道:“冯子俊,认清脸了没有?眼下先记牢了,往后怕是少不了要盯他的梢。”
那厢谢赜得了闲,正琢磨着往何处去。他近来日日在谢忱跟前卖乖,兼又协理着鸣春山上园子里圣驾巡幸之事,已有多日未进城来。今日这样早就得了空,便活动了心思,打算好好松快一番。
略一琢磨,便朝奎香楼去。这奎香楼,亦是余杭城里有名的酒楼,虽不是谢家产业,胜在雅俗共赏,其间不止做酒菜生意,兼有歌舞、说书、搏戏,乐趣繁多,是以尤其得城中镇日闲来无事的贵公子喜爱。
从前谢忱举家尚居宜园时,谢赜也是奎香楼的常客。今日一进楼中,立刻有眼尖的故人将他认出来,扬声喊道:“咦,谢赜兄弟?稀客啊!”
谢赜循声望去,果然见得是旧日里相熟的狐朋狗友,便笑骂着朝人堆里走去。那一群人约莫有七八个,还不到正午的时辰,便已喝得酒气熏天,几人闹哄哄地推搡着谢赜,上来便连灌了他几杯酒,喝得他立时也没了顾忌,挽起袖子,敞开了怀。
这群人皆是城中旧勋子弟,家中高低有个爵位,可或因是旁系偏房,或因是幼子,总之没有袭爵的份儿,早年间世道乱,自幼又未认真读过书,待到天下大定,已经长到十几二十岁上,总是背倚家族,吃穿不愁,更没有了入仕新朝的想头。而今成日里无所事事,便只有花天酒地度日。
谢赜呢,本与他们身份有云泥之别。可谢忱乃是天下首富、从龙股肱,虽无官无职的,可确是余杭城里实实在在、一等一的土财主,比他们这些空有其名的旧勋子弟,高出了不止一星半点。谢忱对家人又素来大方,怜谢赜幼年失怙,财资上从不吝惜,是以他实则是这群人中,最为豪阔的。
谢赜出手大方,这群子弟却成日走鸡斗狗,有满城的消金窟要去填窟窿,一点家底早磨光了,见谢赜散财散得痛快,一来二去的,便也爱带他一块儿玩。
淮阴伯陈家的子弟,此刻醉哄哄地拍着他的肩头,“赜兄弟,你……你近日做什么呢,谢家那一大摊子事儿,不都有你堂妹管着么,你成日里在家窝着,有什么趣儿!”
对面立时有人起哄,“嗐,赜兄弟的堂妹不是早定亲了么,只要嫁了人,这谢家,迟早还不是赜兄弟说了算!”
众人来了兴致,忙追问可当真,那谢赜仰头灌了杯酒,满面愁容,冷嘲道:“你们知道什么!我那堂妹定亲的夫家,是个没出息没根骨的,到时候她嫁不嫁的成,还两说呢。”
有人不以为然,不屑笑道:“没了这个,自然还有下一个,满余杭城多少男子,还愁没人娶你堂妹么?一个姑娘家,嫁人是早晚的事,赜兄弟,你的福气可还在后头啊!”
谢赜“嗤”地一笑,“你们知道什么,我那伯父,对女儿可是宠爱得无法无天,只要她自己不答应,伯父自然都由着她去。”
那陈家子弟闻言,长长“哦”了一声,酒杯一撂,笑得邪气:“那还不容易?那就让她自己答应呗,只要……还不上赶着要嫁人嘛,哈哈。”
未言之处,其意不言而喻了。众人了然地哄堂大笑,眉来眼去地朝谢赜使眼色。谢赜心下一动,想起这群子弟中的家中境况,忽然有了主意。
他阴恻恻一笑,开口道:“我这堂妹手上究竟握着多少财帛,你们怕是想也想不到。”
第16章
转天上,便将是谢郁文与陆庭兰约定的三日之期。
冉冉十分担忧,“小娘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眼下光凭一个‘平昌郡公’的答案,还不够您上陆公子跟前去宣告胜利吧?”
谢郁文晃了晃脑袋,稍一动作,太阳穴便隐隐作痛,“嘶”地倒吸了口凉气,眉头紧锁,“那自然不够,可‘陆庭兰’三字打听不出首尾,‘平昌郡公’还会打听不出吗?明日我上鸣春山去,见着爹爹,各中详情,一问便知。”
冉冉却说:“小娘子还是今日去见郎主吧,万一事有不偕呢,还有时间可以想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