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229)

作者:绿皮卡丘

遥遥觑了眼谢郁文的神色,才又说:“这府里除了你我与陆大人,哪还有别人?只怕是陆大人今日在宫里受了重伤。”

什么玩意儿?谢郁文又气又急,一时说不出话。官家还敢打陆大人?他真是有什么心病吧!如此不留情面,非得将人逼到墙角,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见她脸色差极了,遥遥期期艾艾地安慰她,“葭葭,你别担心,陆大人是武将,哪会在乎受点皮肉伤,最多疼两天,断不至于危及性命。”

顿了顿,遥遥又替她想法子,“不然这样......先前我不是还替陆大人开过药方么?一路回中京城,陆大人也按时用药。要不然,我再借这个由头,替陆大人送一回药?看那些禁卫能不能让我见上他一面。”

希望不大,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谢郁文点头说好,起身去内室拿了个什么物件交给她,“别大摇大摆就往门禁上冲,那些禁卫可不会手下留情......你拿银子,去你院里找个不起眼的小厮,托他去请这府上的管事,就说我请他帮个忙——见了管事,你再同他说要见陆大人,请他替你想法子。”

遥遥一头雾水地掂着手里沉甸甸一袋银子。她同谢郁文自寿昌城相遇起,朝夕相处几个月,两人早互相熟得底掉,她知道谢郁文虽是堂堂天下首富的女儿,可这好几个月,身上都是没一点儿余财的,不由讶然,“你从哪儿变出来的银子?”

银子是陆大人给的,这时候谢郁文懒得多说,只推着遥遥往外走,央她赶紧去打探陆大人的消息。

又等了两个多时辰,没着没落地用了些吃食,才等到遥遥回来。发了一通火果然有用,这回她只回头瞪了一眼,两个女使便自觉退到外头去,虽然仍留意里头的动作,可小声说话,总算无虞。

遥遥不等她问,主动和盘托出,“我依你的话,果然由管事的领着,往前院见到了陆大人——陆大人确实是在宫中受了伤,杖责三十。”

三十杖......谢郁文心中一恸。也就是陆大人身子骨健朗,换了平常人,三十杖下去足以致命。她声音都发颤,“他人怎么样?”

遥遥说还好,“杖刑杖在臀部,我看了伤处,惨烈是惨烈了些,不过没伤到筋骨,用过药,将养些时日,依陆大人的体格,要不了七日,就能下地走路了,你别担心。”

遥遥是大夫,她都说惨烈的伤处,那怎是一个皮开肉绽了得。谢郁文不敢去想,只能又问:“陆大人说了是为什么没有?”

里头的缘故,于她与陆大人而言,就是关涉生死的机密了,可遥遥今日受她所托前去,陆大人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并没有丝毫隐瞒,将该知会她的事情,全告诉了遥遥。

遥遥从陆大人那儿回到谢郁文院中,一路行来,仍没法消化此前所闻的震撼——葭葭与陆大人,所谋竟是这样大的事!而她呢,不知不觉间牵扯进其中,她该如何自处?

定了定神,还是将陆大人的话原样转述,“陆大人托我告诉你,无需担心,还是昨夜所言——‘情形看上去很坏,却不见得是不好’,惟有如此,才能让更多人、更坚定地,站到官家的对立面。”

所以......谢郁文愕然,陆大人受杖责,是他主动讨来的?

果然又听遥遥说:“陆大人说,今日官家在朝会后单独召见了他,交了权卸了职,却连明旨都未发,只令他回府中静养思过,不许再与昔日旧将往来。陆大人出宫后,却公然约了昔日两位最得力的、而今亦被开革的下属在酒楼宴饮,风声很快传到宫里,一顿午膳没用完,陆大人就被官家押回宫门前行杖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谢郁文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苦肉计。

按陆大人昨夜所说,此番筹谋,打的就是官家进来急功近利、人心尽失的主意。泱泱万里疆域的大国,朝堂从上到下无数枝节脉络,从金銮殿上的天子,伸向边关的犄角旮旯,说到底,还是由人构成,而人心最莫测。

官家在明他们在暗,官家动他们静,多做多错,官家越闹腾,朝野上下越人心浮动,于他们而言,越有利。

国朝新定,在乱世中从龙的旧臣面前,官家与先帝的威信是截然不同的,于谋士文臣而言倒尚可,忠君爱国的教条刻骨铭心,馆阁中还是有不少赤纯的天子门生。可军中不同,军中向来人只宾服于功绩与资历,等级最森严的地方,像官家那样一气儿撸了三百四十八位军职,拆东墙补西墙地填进了些不能服众的亲信,有些甚至是才从江南路召试中选出来的新人,军中早乱成了一锅粥。

也就因为是时节太平,文官集团与武将又向来互相看不过眼,官家吏部与御史台多多少少各怀着鬼胎,朝中倒一时没听见异响,实则底下早已暗潮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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