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178)
谢郁文却眼神一亮。
果然来了。
官家很快坐定,警醒出声:“怎么回事?”
“官家......”首领内侍勉强停住了马车,惊魂未定的声音犹在发颤,“有,有贼人......”
贼人恰如其分地熟练喊出台词,“里头的贵人别慌啊,想留命,留下盘缠就成啦!”
标准的一口官话,放之四海而通用,也不用担心叫人听出来历,大约是山贼的基本职业素养吧......命悬一线的关口,谢郁文还能四下里神游,官家却没她这份闲心,微不可查地将车帘牵出挑缝儿,凝神往外瞧。
谢郁文也瞧了点儿边边角角的——好大的阵仗!正前方便乌泱泱地围了几十号人,将山道拦了个严实。领头的几个骑马,间或杵着几个弯弓,也不知道两侧及身后还有没有埋伏。
看完外头,又收回眼神看官家,只见他扯在帘子上的那只手青筋凸起,不知道是惧是怒。谢郁文作出怕极了的模样,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官家瞥了她一眼,低声喝止,“别出声,”目光往后扫,示意她靠后,“安生坐着,自有朕在。”
官家没将她拖出去祭天,还想着要冲在前面,这倒是出乎谢郁文预料。可没容她再说话,山匪头子又欢快嘹亮地发话了,“倒是给个准话啊!要钱要命?贵人们要是再不出声,爷爷我可就放箭啦!”
天子近前禁卫自然个个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装备精良身强马壮,可敌不住人数差太远。八个禁卫早将官家所在的马车团团围住,任山匪头子如何挑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官家令下。
官家却端稳坐着没动,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只隔着道帘子,暗暗朝车前的内侍背上叩了叩。首领内侍会意,立刻扬起嗓门儿拖延时间,“唉,唉诸位英雄且慢......我们郎主这是回乡会亲来了,周身没什么现银,但车里压着不少绫罗绸缎,今年织造局的新样子,还值不少钱,英雄们稍待,小的这就拿来孝敬......”
首领内侍尖细的声音颤巍巍的,硬要扬起声量来,更显得那嗓音破碎而诡异,才没说两句,那山匪头子便乐不可支,“嘿哟”了声抚掌大笑,“好得很,还是位公公!爷爷们这是逮着条大鱼了,哪儿来的官爷啊?”
笑声爽朗还没散呢,那山匪头子身后便飞出支箭,又准又狠地钉在当前的车壁上,离着那内侍的肩头只寸余,力量之大,半个箭头赫然就要抵上官家鼻尖。
官家还算是个好样的,箭头都猝然射到门面了,却还跟没瞧见似的,一动没动,只警惕觑着缝隙,留神外头的动静。谢郁文只怕他莽过了头,不由轻声提醒他,“您往后退点儿......”
“闭嘴。”官家一只手闲着,想都没想就反手往后一伸,长了眼睛般精准捂住她的嘴。
......
谢郁文猝不及防,惊得眼睫直抖,连忙往后一缩逃开了。得,她这才恍然想起官家好歹是军营里长大的人,打小跟着先帝打天下,这点阵仗,在他眼里或许真不够瞧的。
山匪头子见说不动,也没二话,扬声示意人放箭。刹那间漫天都是唰唰的羽箭与兵刃相接声,八个禁卫当真勇武,身影翻飞间愣是没叫一支箭射在他们的车壁上。可这哪是长久之方,一轮过后有短暂的停歇,随后又是第二轮箭雨。
身后的山匪似乎也开始动了,听来起码也有十好几个,围住两个禁卫缠斗。禁卫数量太少,即便能以一敌十,也禁不住这样消耗,终于有两支箭穿防卫,“噌噌”两声,一左一右刺破马车。
这山匪声势也太足了,谢郁文在心中哀叹,统共十一个人的队伍,生生召集了百来号人下手......真看得起他们啊!是她那锭银子的饵下得太足了?
◉80、今天第二更
两支箭来得突然,还是惊了她一跳。官家闻得动静侧过头来,“没多大事儿,别怕。”想了想,百忙之中甚至分出手来,绕过她肩头,将她整个儿环在怀中,闷声道:“再等会儿。”
官家这做派,又将她整不会了。别啊,她才不怕呢!她心中有谱得很,您这是干嘛?
还得装怕,不然又叫他起疑,只好耐住性子僵着,胳膊腿儿分毫不敢动。外头又是一轮箭雨,攻近马车的越来越多,禁卫们似乎力渐难支,依稀能瞧见包围圈越来越小,几乎要紧贴在马车壁上。
山匪们渐渐聚到一处,专心从一处攻破最后的防线。几个领头的已经不动了,见局势已定,只在那儿叭叭叭地得意吆喝,“我说贵人们!何必呢?多大点事儿啊,钱财也不能比命重要是不是?爷爷们不过请贵人里指缝儿里漏点罢啦,干嘛揪着这点小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