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13)
冉冉点头,“统共二篓樱桃,只傍晚做了樱桃煎,并没有用多少,原打算明日往鸣春山上送的。”
谢郁文三两口将一碗鱼羹喝完了,拍了拍手,“我要去见一见通判夫人,将剩下的樱桃全装上吧,让夫人尝个新鲜。再去将上回织造局送来打样的宋锦寻出来,那可是今年新得的花色。”
众人各领命去了,一时间只剩赵妈妈在快哉厅中陪着。赵妈妈见她愣神沉思,又是心疼她今日操劳,又有些疑惑,“其实方才张管事有句话说得很是。薛郎君这事,不是一两日能有定论的,小娘子大可以待明日叫郎主去拿主意,做什么要急于今夜呢——并不只是为了立威吧,小娘子从来不乐意强作这般姿态的。”
谢郁文瞧着赵妈妈,怅然一笑,“我只是想,今晚若是爹爹在宜园中,应承了王大娘子的嘱托,他会怎么做。”目光转向远处,定定望住厅外悠远风致,“爹爹感沛薛恩公救命之恩,无论如何,也愿意深夜为恩公之子奔走吧,哪怕只求一个安心呢。”
赵妈妈亦有片刻的愣神。谢郁文见状,倒拍了拍赵妈妈的手,脸上浮起轻快的笑,“好了,不想那些了,妈妈替我换身衣服吧,一会儿还要去见通判夫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言毕,便携着赵妈妈的手,起身走入憧憧夜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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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马车方行到十全街,谢郁文叩了叩车壁:“停下。”
她扶着徐徐的手下车,向赶车的护卫叮嘱:“往前头拐个弯儿,去甜水巷后门上候着,小心些,别点人眼。”
谢郁文携着徐徐,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名叫雷鸣的,捧着满怀礼品,往巷子深处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方到了通判府前。
听到响动,半掩的如意门“吱哑”一声响,一个小厮探出身来。府门上两盏莲花灯雪亮,照得灯下的人楚楚玲珑,小厮一眼竟晃了神,定睛一瞧方认出人来,连忙客气地纳了个福,“哎,是谢小娘子。”
余杭府通判姓崔,乃是土生土长的余杭人,二十岁上中了乡试,原是个家有薄产的举子,不多久却遇上天下大乱,稀里糊涂地入幕周家军府僚,领一份粮草督运的差事,是以早早便与谢家过从甚密。后来周氏入主中京,南面称王,崔督运也擢升为余杭府崔通判,直至今日。
从前跟着谢忱,这通判府上谢郁文也没少来,但只身一人拜访,还是入了夜的时辰,这可是头一遭。谢郁文按捺下惴惴,矜持笑着道:“这样晚来叨扰通判府上,是郁文不该,但今日确有急事需见一见夫人,还请小哥向夫人传个话。”
徐徐趁机伸手递了角碎银子过去,那小厮听她说得这样客气,唬了一跳,忙欠身道不敢,恭谨地将她迎进门去,“请小娘子随我来,您先在座房稍待,小的这就去通传夫人。”
在座房坐着,一盏茶尚未喝完,就有内院的管事嬷嬷前来引她入内,“小娘子这边请。”
谢郁文道了声谢,又客气地赔罪:“今夜是郁文唐突了,这样临时来打扰夫人,只盼夫人不要怪罪郁文才好。”
那管事嬷嬷“哎哟”了一声,讶然一笑,“谢小娘子这说得是哪里话——小娘子来可巧呢,夫人才用了饭,直嚷嚷着闲得慌,正长叹短吁地,就听说小娘子来了,实在是喜出望外还来不及。”
通判夫人娘家姓宋,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过略长谢郁文四五岁。崔通判的原配夫人亡故得早,头些年兵荒马乱的,没有功夫张罗着再娶,便孤寡一身耽搁了多年。直到天下初定,除官五品,方才动了续弦的心思,四处探寻,恰好与左近临安县的宋家对上了眉目。
宋家原也是诗礼人家,家中一位小娘子本与世交之子定了亲,谁知尚未过门,这位郎子便发急病死了,宋小娘子的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年复一年,好容易挨到太平岁月,已到了二十岁上,也正四处打探合适的人家。
起初崔通判听了保媒的话,还老大不愿意,毕竟自己一介鳏夫,年近四十,又无甚显赫家世,平白去聘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黄花闺女作续弦,无论如何都觉着耽误了人家姑娘。谁知宋家却格外坚持,崔通判无奈,便应了与那位宋小娘子堂皇见上一面,本想着等年轻姑娘见过自己年老色衰,好断了心思,谁知两下里一见面,二人竟颇为聊得来。
宋小娘子生得好相貌,又饱读诗书,更难得是性情爽朗,一面见下来,一把年纪的崔通判竟又动了慕少艾之心,如遭当头一击,昏昏沉沉似坠梦境,便再不肯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