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12)

作者:绿皮卡丘

谢郁文越说,越是和颜悦色,张管事听着却冷汗直流,不待她说完,已经起身离座,一个长揖作下去,忙表明心迹,“小娘子说笑了,谢家上下自然是听小娘子吩咐的,绝无二话。”

谢郁文其实也没指望三言两语便能收获老辈里的耿耿忠心,赚人心是积年日久的功夫,可比赚银子难得多。尤其她一个闺阁女子,面对着这些自觉饱谙世故、上了年纪的男人,虽然身份上天差地别,平白却并不能叫人宾服,甚至稍有不慎,烙上了二世祖的印记,只会更叫那些自诩风里雨里闯过来的老人家暗地里瞧不起——她那堂兄谢赜,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眼下能叫张管事暂且全心全意臣服,谢郁文暗暗松了口气,总归今夜开了个好头,往后慢慢来便是。

眼波一转,很快收拢了多余的神色,垂眸不慌不忙道:“那就说回那三件事。第一,我已经差人去商行,传了刘爷带着他的信鸽来,稍后便请张管事就薛家的事写了条陈,即刻飞鸽传书,送上鸣春山爹爹手中,这是头一件紧急的事。”

张管事闻言,也觉谢郁文这个法子思虑周全,渐对她有了信心,忙应声称是。

“第二件事,拿上我的名刺,去寻步军司余杭军陈副指挥使——家中为官家行常平仓事务时,押粮行货一路由州军护送,一应事宜便是与这位陈副指挥使打交道的。这方面我尚未插手过具体的营生,你去商行寻彭淮彭掌事,让他引你尽快见上这位陈副指挥使一面。”

谢郁文沉吟片刻,斟酌着措辞,“见到陈副指挥使,只向他打听今日是否有哪一营的州军在城中行捉捕要犯的差事,若有,再问问现下要犯关押在何处。这些事无伤大雅,并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看在与谢家与往日的交情上,想来陈副指挥使也不介意透露于你。”

张管事历经两朝,跟随谢忱多年,少不了与庙堂中人打交道,一点就通,连连颔首,“今日若是厢军行事,谢家不会事先毫不知情,所以定然只有州军亲自捉人了。”

谢郁文道:“州军只管捉人,并不关心是为了什么案子、受了何人的牵连,便是听到了三两句风声,也不便向外说,所以也用不着向陈副指挥使打听了,免得人家为难——这是第二件紧急的事。”

张管事应声说记下了,凝神待她交代第三件。

“第三件,去好好查查薛郎君。尤其是去岁七八月间他的行踪,结交了哪些人、平日里爱去什么地方、不在府学时爱做什么,都去打听清楚。”虽是与自己定了亲的郎子,谢郁文说起来却无一丝羞怯遮掩之意,“薛家的事,爹爹从不叫我插手,平常家中是哪位管事在城中料理薛家之事,我也并不知晓,你且去打听,与那位管事一道参详着办。”

张管事面露一分为难之色,“若要查薛家,怕是瞒不过郎主……”

谢郁文接过话茬,给张管事吃了一颗定心丸,“瞒爹爹做什么,不用瞒,爹爹若是知道了,要有什么顾虑,我自会与他解释的。张管事若遇着什么拿不准的,大可以去鸣春山上,向爹爹身边的人打听打听,他们与薛家打交道多。”

言毕,又嘱咐道:“此事不急,可缓一缓,不是一两日能厘清的,但要仔细。”

张管事肩负重担地走了。谢郁文瞧着他的身影走远了,方才长长舒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半个身子跌坐在圈椅中。

边上的冉冉同情地瞧着她,一心只想哄她高兴,“方才小娘子瞧着又镇定、又有气势,三两句话便将张管事都唬住了,我还好生钦佩,原来小娘子竟是强装的——小娘子,您装得可真好,一丝丝破绽都瞧不出来。”

谢郁文朝冉冉横了一眼,眼波流转若碧波轻漾,方才端丽沉静似无瑕塑像的面容,一下子灵动起来,眉眼一弯,撇一撇嘴,立时有了小女儿娇俏的神态,“方才真是紧张死我啦,只怕一句话说错了,不能叫张管事服气,更怕哪里思虑得不周,连累了全家。”说着,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伸到冉冉眼下,“你瞧,我都紧张得都满手是汗。”

赵妈妈心疼地走上前来,往她手中塞了一盏七宝擂茶,“小娘子,赶紧吃些东西吧,这都多早晚了,别回头又饿得肚子疼。”

她走到厅侧的案边坐下,就着擂茶又用了些吃食。冉冉问道:“小娘子,那薛郎君这事,今日暂时如此了罢?”

谢郁文舀了勺鲜美的鱼羹,却吃得有些愁容,“还没完呢。”一边唤来厅前听差的小厮,“去让前头备车,过会儿我要去通判大人府上。”

说罢转头问冉冉,“今日公中捎来的樱桃,现下还有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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