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首辅生了崽+番外(11)
说罢,她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将那镯子随手朝刘成济的方向抛了过去…
刘成济忙不迭伸手去接,姿势甚为狼狈。
穷酸?
吃软饭?
他被这么羞辱一番,立即气得眉头竖立,脸红脖子粗,额间的青筋跳个不ʲˢᴳ停……
偏偏她说得又是实话,多年来阮家对他确实帮衬不少,若是再辩驳下去,只怕她还有万千句难听的话等着自己,岂不是让他人看了笑话?
刘成济气得跳脚,却也无法,只叫嚣了一句,“你这般无礼猖狂,肆意妄为……我便看今后你与我退婚之后,这世上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你便等着收切结书吧!”
说罢,刘成济气愤地扭身摔门而去,撑伞消失在了急风骤雨之中。
开门的那一刹那,强风卷入,将桃坞书桌上笔筒吹倒,雪白宣纸满天纷飞,窗前厚重的帷幔飞扬漂荡…
而在刘成济转身离去的瞬间,阮珑玲再也绷不住,眸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顺着面颊直直坠落,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地上。
她先是从默默流泪,到咬着唇瓣低声呜咽,再瘫软坐在了身旁的一张桃木椅上,直接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
声声凄惨,撕心裂肺,哀痛欲绝,如凤凰鸣血。
她的哭声,与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李渚霖的耳中。
手握权柄的上位者,都是踩着尸山血海爬上去的,尤其是清肃朝政这几年,李渚霖手段格外雷霆,更是惹得朝野内外一片哀嚎。
他听过诏狱中受刑者的哭喊声……
听过逆臣在法场上的哭求声……
听过藩王面对利刃架在脖子上的哭悔声……
可这么多哭声中,却鲜少有能让他动容的。而眼前这个玲珑娘子的哭泣声,不知为何,使得李渚霖莫名有几分心窒。
这种陌生感让李渚霖有些不适,他下意识就想要回避,原是应该立即离去的,可桃坞中唯一的伞,却被刘成济带走了。
避无可避,或是天命。
瞧见她那被雨水浸湿的半面裙摆后,李渚霖默了默,转身将桃坞的木门与窗橼都关好。
瞬间,暴雷骤雨声小了不少,屋内能得了些清净。
可她的哭声却愈发清晰了。
李渚霖不禁再抬眼去瞧她。
女子此时格外狼狈,精心装扮的裙摆被雨水打湿,发髻也松散了些,单薄瘦削的脊背,随着她的呜咽哭声一抽一抽,双手捂着面庞,泪水由指尖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充满了破碎凄美之感,令人不禁心生怜惜。
李渚霖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哭成这样过,哭得好似要将心肺都吐出来。
任他再铁石心肠,也由内心深处升起一丝不忍来。
李渚霖难得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雪白的丝帕,朝前递了上去……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谁知她哭着哭着,竟乍然咆哮出了这句石破天惊之言!
男人心头一窒,只觉受到了误伤。
落在半空中的指尖一顿,刹时就想要将巾帕收回来,谁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阮珑玲取了去。
阮珑玲哭着哭着才意识到,那个在刘府撞见她讨债窘状,入住了棋珍院的男人,此时也在桃坞之中。
她此时正是心气不顺,也顾不了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只抓过男人递来的巾帕,胡乱擦拭了几把眼泪,又呜咽质问道,
“你方才是不是在嘲笑我?笑我果然为他人做了嫁衣?笑我竟然为了这种男人委屈求全?忍气吞声?要债都要得那么憋屈,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
李渚霖没有计较她气头上的质问,反而这句报复之语,倒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女子若是遇上挫折,大多都太过善于自省。
下意识总会反思是自己在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对,是不是不够贤良淑德……他的母亲、姐妹都是如此。
这样的女子不是不好,而是谨小慎微太过,活得太累,反而不如眼前的女子有韧劲生机。
李渚霖挑了挑眉,倒生了几分好奇,淡声问道,“哦?不知东家要如何施计还击呢?”
这一问,倒将阮珑玲问愣住了。
她连哭都忘了哭,懵然抬头望着李渚霖,眼睛红肿了老高,就像一只在丛林中迷路了的小兔,眸光的的悲感已消散了不少。
是,她忘了。
扬州好不容易出了个前途无量的探花,上到巡抚下到兵卒,无一不想要巴结讨好,她一届商女,有钱无势,若要对刘成济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无疑于蚍蜉撼树。
光凭阮玲珑的这股子心劲儿,李渚霖倒不介意为她指条明路,
“高中的举子们接受朝堂派官之前,国子监都会有个考校期,为期三月,若此期间遭了言官弹劾,轻则前程受阻,重则免官。”
“阮东家,我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阮珑玲醍醐灌顶,眸光恢复了些晶亮,她吸了吸鼻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墙角传来一阵叮铃桄榔破碎之声,原是风雨越来愈大,将西南处的十数块瓦砖吹落掀翻,暴雨乘虚而入。
如何报复刘成济,那得是后事。
现下令人心焦的,是若雨再大,桃坞得塌,不能再呆下去了。
阮珑玲抹了眼泪站起身来,强打起精神来朝李渚霖道,
“内间贵妃榻边的置物架内,还挂了把备用的小伞,你去取了来。”
疾风暴雨中,阮玉梅正火急火燎地带着丫鬟,往桃坞的方向艰难前行。
她鞋袜都已经湿透了,羸弱的身影被狂风吹得东斜西歪,多亏了小红在旁边搀扶,才能勉强冒风前行。
“小姐,您自小身子就不好,送伞这事儿交给下人办就行了,何苦在这样的鬼天气执意自己专门跑一趟?”
小红的劝谏声被风吹散在了空中,阮玉梅依旧不顾劝阻,将额间的雨水擦了擦,继续冒雨前行。
这场春雨来得又急又快,下人们要不就忙着搬挪院中养着的名贵花草,要不就都被天下楼中的贵客差遣去了……
其实最主要的,是阮玉梅想要给刘成济一个好印象。
以前,绕是刘成济与阮珑玲自小定亲,可刘家给阮家找了不少麻烦,阮玉梅从心底里并不想与这未来姐夫多亲近……
可人家现在已经鱼跃龙门,变成探花郎了,而且刘成济与三姐的婚事近在眼前,也算得上是家人,就算为了以后更好相处,她也也要更乖顺些才好。
“小姐!咱们不用去了!桃坞有伞呢!你瞧,他们回来了!”
阮玉梅从油纸伞抬头,顺着小红的指尖望去……
从天而降的急雨几乎连成了线,犹如在眼前遮了面雨幕,满山的桃树都被狂风吹得歪斜,树叶被刮得噗噗作响…
乌云盖日,天色昏沉,斜阳被逼压在桃林的山后,映射出一片橙红绚烂的余辉。
在黑红晕染交界处,风雨飘摇中,蜿蜒曲折的桃径深处,乍然出现了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
伞下遮了一男一女,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女子袅娜多姿,缓步前行,宛若从天降下的谪仙。
只是这仙气未冒多久……
女子脚底乍然踉跄了一下,险些就要摔倒,多亏了男子伸出手臂揽住了女子的腰肢,她才能险险站稳。
二人挤在一把伞下,尽显亲昵。
雨势太大,阮玉梅根本没办法看清楚二人的面容,却还能辨认出姐姐的身形,那撑伞的男人,便必定是刘成济无疑了。
阮玉梅遥遥望过去,只见男人手中的雨伞,斜斜朝将身侧的姐姐罩住,而他宽阔的肩膀,大半都露在了暴雨之中。
姐姐确是找了个体贴入微的好男人。
直到这一刻,阮玉梅才真心实意认可了这门婚事。
阮玉梅心中甚是欢喜,立即撑伞迎了上去,高抬起手臂大声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