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99)

作者:赵安雨

这句话令绿芳一下子对姨娘亲切起来,喏,姨娘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于是绿芳主动讲下去:“七爷七太太都很伤心,重重赏赐了许姨娘家里,七太太把九少爷养在身边。老爷老太太松了口气,后来老爷过世了,七爷给老爷守孝,怕老太太寂寞,就把四小姐送到老太太身边。待过了三年,七爷搬回正院,没过多久,七太太就怀孕了,老太太和七爷都很高兴,这一回就生了十一少爷。”

算一算,是永乾二十二年的事情,纪慕云心想,“那个时候,七爷也在忙科考的事吧?”

绿芳连连点头,“出孝之后,七爷赴京考过一次,却落榜了。回来之后,就去了大姑爷任上,说是要待一段时日。”

绿芳毕竟是个丫鬟,说不出“增长见识、历练”的话,直接说了结果:“那年夏天,九少爷吃了一顿冰,就肚子疼,当时七太太正哄十一少爷睡觉,婆子就自作主张,喂了九少爷姜汤。不喝还好,九少爷喝了汤,反而上吐下泻的,婆子忙告诉七太太,请了大夫回来,结果,结果....”

做了母亲之后,纪慕云心软得很,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听到吕妈妈和两个孩子吃苦,立刻接进府里,现在听到这话,一颗心立刻揪紧了:曹延轩他,一定很伤心吧。

她脸上的哀伤打动了绿芳,无论如何,姨娘是个善心的人。“当时七太太怕老太太担心,瞒着老太太叫的大夫,待九少爷没了,不知怎么告诉老太太,只好叫了东府两位太太。老太太知道了,一下子就厥过去了,大夫忙给扎针,才救回来的。”

“奴婢那时还小,在老太太外屋跑腿,有一回,听两个嫁人的姐姐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了,把一切事情告诉主子,总是没错的,绿芳嘴巴凑到纪慕云耳边:“据说老太太醒了,派人去查,像是九少爷身边的婆子丫鬟不妥当。老太太就拍着桌案骂七太太,说你日日说,把九哥儿出继给延顺,这下你可满意了吧?”

曹延顺?曹延轩早年夭折的亲弟弟,西府另一位嫡子?纪慕云愕然。

提到出继,就是没有儿子的房头,从兄弟、堂兄弟或者族中过继一个男孩子,继承自己的血脉和产业。

纪慕云盯着自己绣着折枝白玉兰的月白鞋子--这样的鞋子,针线房一口气做了四双,各种花纹都有,虽然是她自己出的钱,也得有足够的人手和材料;再看看篮子里肆意绽放的花朵....

西府奢富,她是计算过的,一年至少五、六万两进项,开销不会小,能存下来的大概两万两。

这个数字,东府要分给六个房头,就不算多了,西府只有曹延轩一人,可以任意支配--如果曹老太太的意思,让九哥儿继承曹延顺那一房,西府财产是要一分为二的。

“后来呢?”财帛动人心,纪慕云不由追问。

绿芳缩着脖子,就像当时自己在场似的:“奴婢听说,七太太当场顶撞老太太,说,七太太要是有歪心思,就不会把九少爷放在自己身边养。老太太当时气急了,又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哄着九哥儿爬树挖蚯蚓斗蚂蚱,就是不读书,又不肯养着六小姐。七太太哭天抢地的,说谁家让七、八岁的孩子考状元,又说老太太信不过她,她要去跳河,带着四小姐十一少爷回娘家。”

纪慕云仿佛看到当时的情形:

宝哥儿出生之前,九少爷是曹延轩唯一的儿子,万一后者有个三长两短,虽是庶子,却可以继承西府全部的家业。

待有了宝哥儿,虽是嫡子,年纪小了些,不一定站得住。

曹老太太希望九少爷过继给曹延轩弟弟,也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不过,这样一来,曹延轩和曹延轩弟弟一房一个男丁,还是太少了些,一直没有行动,大概是盼着曹延轩再添个儿子?

亭里沉默下来,还是绿芳打破安静,带着怯意:“七太太一走,老太太就病了,三爷给七爷送信,七太太忙赶回来,衣不解带地服侍,把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回家。七爷知道了,和大姑太太大老远往回赶,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没了。”

纪慕云轻轻叹息,过半晌才说:“我猜,七爷和大姑太太定和七太太吵了一架,查了很久,之后却什么也不提了,是不是?”

绿芳佩服地答:“您说的真对。奴婢不知道七爷和大姑太太是怎么查的,只知道,大姑太太在府里住到老太太下葬之后,烧了百天才走。七爷和七太太日日争吵,三爷五爷三太太五太太日日在府里,七太太家的舅爷舅太太、老爷老太太日日过来,有一回,还闹到了府外,是被六老爷(曹慎)劝回来的....”

一猜就是这样,纪慕云默然:曹延轩和曹延华不光为了母亲,定是怀疑到了九哥儿的死,甚至那位短命的许姨娘....不过,也许七太太手段高超,也许真的只是意外,曹延轩曹延华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或者有证据,却无法拿出手--以纪慕云对曹延轩的了解,如果真的和七太太有关,定然是过不下去的。

纪慕云笑了笑,“何况,太太也病着。”

绿芳继续点头:“是,奴婢也听说,七太太家的老太太对我们府里的大姑太太叫嚷,七太太是为了七爷传宗接代,身子骨才不好的,说我们家不心疼人,作践人家女儿,要去官府告我们。”

曹家亲眷众多,若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名声就不好了。

“四小姐定是劝和了?”纪慕云想起初见曹延轩的情形,算一算,那时候珍姐儿也懂事了。

绿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四小姐一直极得七爷、老爷老太太宠爱。”

于是,曹延轩看在儿女份上,看在七太太病入膏肓份上,什么也不说,搬到外院去,给母亲守三年,之后也不进内院,只有初一、十五露面,与七太太冷冰冰地。

就像为了证实这句话,绿芳趴在她耳边添一句:“奴婢听说,老爷为了这事责怪一位姨娘,具体是哪一位,奴婢就不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纪慕云扶着绿芳的手,久久没有放开。绿芳便觉得,主子不过比自己大几岁,甚至还不如自己:绿芳已经口头和府里的一个小管事的儿子定了亲,新夫人一进府,姨娘就矮了一头。

纪慕云则在想另一件事:困扰她两年的谜团渐渐揭开,说来奇怪,她并不太惊讶。

想到王丽蓉,她心情沉重,却又颇为轻松:有意的也好,被冤枉的也罢,无论如何,这位七太太再也没法为难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5章

九月初九重阳节, 曹延轩到东府,与两位兄弟、曹慎小聚。

换成往年,四人多半会去春熙楼,或者松鹤楼喝酒;如今曹延轩丧妻不满一年, 平时深居简出, 甚少出府, 便依旧在自己家里。

席间有菜有鱼有肉有蟹有鲜果有重阳糕,中间攒着一个热腾腾的羊肉锅子, 别人喝酒, 曹延轩只喝果子酒。

女人们聊八卦,男人们关注朝堂, 用隐晦的言语谈论当今朝野最受关注的话题:在位二十九年之后, 永乾皇帝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我有消息。”曹慎用筷子指一指京城方向, 转而夹起一块花菇鸭掌,身体前倾, 声音压得极低:“左右不过今年的事情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

在外面还需避讳,如今在家里, 仆从都遣散了,没有外人, 几人便胆大起来。

三爷今日喝了不少,酒意上涌, 用下巴指一指面前的八宝豆腐, 嬉笑道:“您老人家三年前就说,左右不过今年的事,说到如今, 闲的豆腐都长毛了。”

几人都笑, 曹慎涨红了脸, 哼道“你放心,若再有差错,我输你点什么。”

三爷打蛇随棍上,“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我到您家里,金的银的铜的铁的随我挑。”曹慎拂一拂衣袖,“随你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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