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58)

作者:赵安雨

乱七八糟的念头像苍蝇,在耳畔盘旋不去:昔日姨丈有个同僚,只有嫡子出色,三个庶子赌的赌,唱戏的唱戏。姨母一听便说,八成是同僚太太心思不正,把庶子往歪处养。结果没两年,同僚嫡子意外去世,庶子个个提不起来,一家子日子惨淡。

不会的,有七爷呢,不会教昱哥儿落到那般田地。

纪慕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告诉自己,曹延轩是看重自己,看重昱哥儿的。

可....她现在年轻貌美,七太太和曹延轩相敬如冰;过几年,新太太进了门,她容颜老去,没了新鲜劲儿,曹延轩还会对她这般好吗?有了新的嫡子女,曹延轩还会把精力放在昱哥儿身上吗?

一时间,她心慌意乱。

“姨娘,姨娘?”是菊香,迷惑地站在床边,“您倦了,躺下歇一会吧?”

纪慕云定定神,发现日光把室内照得通明,自己不知在床边坐了多久。“走神了。冬梅呢?”

菊香笑着把一杯红豆汤放在:“冬梅姐姐去厨房,给您点晚上的菜。”

点菜什么的,派个小丫头便是,纪慕云想了想,笑了起来,“冬梅的未婚夫,你可见过?”

未婚夫什么的,对小丫头来说太文雅了,订了婚的男人便是。菊香也八卦起来,“李凤春家的二小子么,奴婢见过一回,个子高高的,有点胖,听说脾气挺好的,不过,他娘不好惹,为了两个鸡蛋,和管事的娘子吵过一架。”

纪慕云记在心里,打量着小丫头,拉长声音“菊香也十五岁了吧?日后....”菊香红了脸,背转身体“不和您说了”。

午饭摆了满满一炕桌,纪慕云什么都吃不下,挪到临床大炕,在窗边眼巴巴望着院门。太阳一寸寸升到头顶,海棠叶子被晒蔫了,她忐忑不安,生怕出什么事,告诉冬梅“你去前院看看。”

◉ 第45章

冬梅答应了, 还没动地方,外面便传来动静,小丫头喜滋滋地喊“回来了,回来了!”

依然是紫娟领着, 谢宝生媳妇打着一把油纸伞, 石家的和牛四媳妇簇拥着抱着大红襁褓的孙氏, 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纪慕云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屋子, 下台阶时直摇晃, 冬梅在后面叫,迎面几人也吓了一跳。她顾不得了, 匆匆把襁褓接在手里, 再一瞧, 孩子睁着眼睛,一只饺子大的小手露在外面, 胸前挂着个沉甸甸的五福捧寿金锁片。

孩子好端端的,纪慕云不知怎么, 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紫娟搀着她,示意孙氏把孩子接回去, “您身子要紧。”石家的也扶住她另一只胳膊,“您放心, 小少爷好着呢。”

待得回到屋里, 孙氏守着孩子,纪慕云靠在临床大炕鹅黄色绣橘黄色迎春花大迎枕上,紫娟喜气洋洋地讲:“十五少爷今日可露了脸, 本来睡得好好的, 洗浴的时候醒了, 甩了一地水花,却不哭也不闹,用眼睛瞧各位夫人太太,把各位夫人太太稀罕的,我们大姑奶奶也说,十五少爷是个沉得住气的。”

纪慕云听着便欢喜。

紫娟又说,“待得行完洗三礼,奴婢们打算送十五少爷回来。朗月却来传话,说,七老爷让把十五少爷给老爷们瞧瞧。”

洗三礼是妇人们的事情,一般来说,在内院给婴儿洗浴、用葱段轻轻拍打,说一些吉利话,,男人们不参与,直接在外院饮宴,庆贺当父亲的“添了个儿子”。

这么说来,昱哥儿去了外院。

果然紫娟说,“奴婢便送十五少爷去了外院。各位爷都很喜欢,三爷、五爷,连带六老爷(曹慎),都赏了东西下来。”

说起来,洗三礼时,夫人们会把银锞子丢进盆里,是赏给洗三婆子的,另外送些金银锁片、手镯脚环给婴儿。

绿芳捧来个红漆托盘,里面琳琅满目,有盛着金银饰品的匣子,有鼓鼓囊囊的荷包,有鼻烟壶、扳指,一看就是男人身上摘下来的。

“十五少爷身上戴的锁片是大姑太太赏的,白玉平安扣是太太赏的,雕蝙蝠锁片是三太太赏的,雕佛手锁片是五太太赏的,赤金绞丝手镯、脚环是六老太太赏的(曹慎夫人),梅兰竹锁片是舅太太赏的;翡翠扳指是五老爷赏的,玛瑙鼻烟壶是三爷赏的,葡萄玉佩是五爷赏的,沉香木佛牌是舅爷赏的....”

王丽蓉不光赏了平安扣,傍晚时分,还派程妈妈送来了四匹上好缎子,杏黄草绿海棠红湖蓝,光滑柔软,正好做里衣。

“太太听说姨娘和十五少爷好好的,比什么都高兴,料子就给姨娘和十五少爷做小衣裳吧。”程妈妈看过孩子,和纪慕云一边一个坐在临床炕上,“缺什么少什么,姨娘只管跟太太说。”

其实,针线房和曹延轩都送了料子过来,纪慕云这里什么都不缺,不过心意归心意,她还是诚诚恳恳道了谢。“过几日,去给太太请安。”

程妈妈被她的态度取悦了,说起闲话:“姨娘还是年轻,身体好,这刚几日就利利索索的了。当年于姨娘生六小姐,在床上躺了十来日才起身。

算一算,于姨娘比曹延轩大几岁。

她笑着倾听,请程妈妈喝茶。

今日洗三礼,七太太养病,程妈妈是去了的:“连我们大姑奶奶,都夸十五少爷长得壮,一身小奶膘。”

纪慕云掩袖而笑,当娘的都一个样,生儿子的时候受了罪,现在又希望儿子壮实些,长得快些。

之后说起闲话。

“大姑奶奶可是个爽快人,姨娘见过没有?”程妈妈八卦起来,“我们老爷那一辈,东府西府加起来,数我们大姑奶奶最出挑,嫁的也最好。”

纪慕云遗憾地摇摇头,“还没拜见过大姑奶奶。”

程妈妈安慰,“我们大姑奶奶最疼四小姐和十一少爷,有什么好的都大老远送回来,就是嫁的远了些:出门十多年,只回过金陵两次。这回大姑奶奶回来,怎么也得过完端午节才走,时候长着呢。”

这个时候,曹延轩送走客人,也和姐姐说着刚刚出生的小儿子

曹延华今年三十三岁,目光精明,脸庞微圆,举手抬足透着伶俐,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一些。今日是弟弟庶次子的洗三礼,她穿一件石榴红绣缠枝花团花褙子,宝蓝色马面裙,梳了朝天髻,戴红宝石头面,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小十五结结实实的,小手小脚有劲着呢。”她评价道,戴着红宝石戒指和马蹄戒指的双手比划着“你是没看见,洗浴的时候,溅了婆子一身水。足足六斤三两。生的日子也好。”

小孩子夭折者甚多,一场风寒、一顿不合适的饭便送了性命,长到五岁父母松口气,十岁站稳了,十五、六岁就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拿西府来说,曹延华曹延轩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曹延顺,堂兄弟间排行第九,生的聪明伶俐,也是个读书种子。八岁那年,曹延顺跟族学里的同窗下河游水,湿漉漉跑回家,当晚高烧不退,撑了两天便死去了。

曹延轩自己,庶长子曹晏长到五岁,偶然吃坏肚子,上吐下泻面如金纸。七太太把金陵城最好的大夫请来住在府里,依然留不住曹晏的命。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昱哥儿这日出生,自然是有福气的。听姐姐这么说,曹延轩自然喜悦,“我也不盼他出人头地,只盼着,他平平安安。”

一副慈父心肠。

提到侄子侄女,曹延华兴致勃勃地,“宝哥儿也高了,上回我见他,才到桌子这里。珍姐儿以前像你像我,几年不见,倒是不太一样了。”

不像父亲,自然像母亲了。

忽然之间,屋里古怪地安静下来,姐弟两人谁也没有接话。

过半晌,曹延华哼了一声,“王丽蓉如何了?”

今日西府请客,七太太没露面,说是“不舒服”,把招待客人的事托给东府三太太。

曹延轩提一提袍角,“老样子。”之后补充一句“大夫说,不外是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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