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57)

作者:赵安雨

书香门第,又不是京里世袭罔替的贵族,总不能张口闭口拿“嫡庶”堵别人的嘴。

七太太嗤笑一声,甩一甩帕子,嘲弄道“妾身开了一句玩笑,爷用了一车大道理堵妾身的嘴。”

曹延轩闭上嘴。

七太太悻悻地,“妾身本来没想怎么着,爷就发脾气,妾身反而真想给珍姐儿添些东西了。爷,这些年风调雨顺的,庄子收成好的很,铺子也是一年比一年赚钱。妾身看账本,仅去年一年,就收入五万九千两,前年是五万六千两。”

曹延轩没说话。

乍一听,是曹延轩吝啬,舍不得钱,实则收入是收入,偌大一个府邸,开销也是极大的:吃喝、衣服、嚼用、年节开销、仆从月钱、祭田、幕僚清客、族学、往来走礼、父母官三节两寿、给京中曹府的贴补,就连族中孤寡遗老,两个府里每年也得各出三百两养着。

七太太从旁边案几拿起一本硬皮账册,翻了两页,“爷,庄子您舍不得,铺子总得添一个吧?妾身看了看,喏,城东大栅栏街面两家铺子,针尖大的地方,家里总不伤筋动骨了吧。”

西府名下产业遍布金陵城与周边城县,京郊亦有产业良田,铺子数十家,提起“大栅栏乙三号、四号”铺子,曹延轩一下子便知道了:铺面不大,位置是一等一的,位于金陵城正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卖什么都能挣钱。

这铺子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曹延轩微微皱眉。

不等他开口,七太太便发了怒,把账本摔在地上,疾言厉色地喊:“多衿贵东西!珍姐儿是我和爷第一个孩子,是我们西府的大小姐,是宝哥儿嫡亲姐姐,小小两间铺子怎么就受不得了?”

“爷,铺子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有您在,有宝哥儿在,不愁没有进项,珍姐儿一辈子可就嫁一回。”她拧着眉毛,“爷,您不待见我,是我命苦,宝哥儿是哥儿,这辈子也不愁,您可就珍姐儿这么一个女儿,人人看着呢!珍姐儿过得不好,我在地底下都闭不上眼!”

说到这里,她想到伤心处,半真半假地呜呜咽咽,“可怜她们姐弟,日后不知落在谁手里....”

一句话像冷水,把曹延轩的怒火浇灭了。

少年结发夫妻、朝夕相处的爱人、生儿育女的妻子....是怎么和自己走到这个地步的?

想给女儿添嫁妆,好生商量便是,却先给自己的爱妾甜头,再拖到节骨眼上,故意说一个自己不能答应的庄子,再用苦肉计,目的是另一个铺子。

夫妻之间,还要如此算计,令人心寒。

退一步讲,七太太担心去世之后,自己再娶,再生儿女,苛待两个孩子--宝哥儿珍姐儿是她生的,也是自己的骨肉,娇惯着长大的,就这么不放心?这么不信任自己的品格?还是不甘心?

一时间,曹延轩心灰意冷。

心思转处,七太太已经气哼哼地,扶着案几摇摇晃晃站起身:“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两间铺子不放进嫁妆单子,契书私下给珍姐儿,到官府过户就是了。珍姐儿有分寸,不会说出来,日后时间长了,家里人就....”

曹延轩余光瞥到七太太手边的粉彩茶盅,里面不是茶,是黑黝黝的药汤。

对于面前歇斯底里的女人,他涌起一丝可怜和同情,不知怎么,忽然想到纪慕云。

“你想怎么办,列个单子。”曹延轩起身,露出疲惫不堪的神色。“早点歇吧。”

说完,他不再看七太太,快步走出西次间,到正堂门外停住脚步,朝远处探头探脑的程妈妈招招手。“太太累了,好好服侍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远。

◉ 第44章

出生第三日, 纪慕云的孩儿有了名字,曹昱。

“这小子是正午落地的,昱者,光明也。”曹延轩满脸温柔地抱着孩子, 胳膊轻轻晃动, 一看就是有经验的。“昱字上日下立, 我盼他,日后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纪慕云一听就欢喜起来, “日以昱乎昼, 月以昱乎夜,是书里的话。”她还不能下地, 便坐正身体, 双手轻轻福了福, “谢过爷,给哥儿起了个好名字。”

曹延轩甚是欣慰, 低头对孩子说“快快长,爹爹教你识字, 娘亲给你做好吃的。”纪慕云伏在他肩膀,两个头凑在一起, 望着小婴儿:

和刚出生时相比,孩子长开许多, 额头高高的, 头发黑亮茂密,眼睛也睁开了,皮肤白白的。他原本睡着, 被两人说来说去吵醒了, 张着嘴巴吐了两个泡泡, 啊地一声,奶娘孙氏忙过来抱起孩子。

纪慕云伸着脖子,“是不是该换洗了?”又问“还是该喂了?”

孙氏和石家的熟练地打开包被,看了看又包好了,“少爷怕是饿了。”

她下意识按住自己衣襟,又遗憾地松开:大夫开了汤药,她日日喝着,没法喂孩子了。

说起来,大户人家,孩子落地就有奶娘,主母并不哺乳。

曹延轩嗯一声,站在床边,瞧着她张开胳膊,抱住孩子时的时候目光离不开,先亲一亲,在孩子耳边说句悄悄话,又亲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递给孙氏。

他含着笑,到庭院打了一套拳脚。等绿芳出来请,他披着外衣回到屋里,孩子依然在孙氏怀里,纪慕云额头绑一块红巾,长发梳成个油亮亮的大辫子,换了一件桃红色家常衣裳,裹着果绿缎面薄被,枕边放着盛着桂花瓣的荷包,收拾的干干净净。

“爷,您什么时候去外院?”纪慕云问。

今天四月十一,西府请了亲戚朋友,给孩子洗三。

曹延轩看看天色,“这就去了。你不必急,等紫娟进来接。”

又觉得她的辫子颇为新奇,摸了又摸,“大姐回来了,正好看看他。”

曹延轩唯一的姐姐,西府大姑奶奶?不用说,是为了珍姐儿的婚事回来的,纪慕云猜测。

待他走后,纪慕云把孩子放在枕边,轻声细语哄睡了。如今她身子不便,就在床上摆了炕桌,吃了半碗山药红枣小米粥。丫鬟仆妇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都不出。

到了巳时三刻,紫娟和谢宝生家的进了院子,进西厢房行礼,“姨娘,老爷吩咐,奴婢来把十二少爷接出去,东府和亲戚太太们都等着呢!”

纪慕云迟疑一下,不太放心地应了,叮嘱孙氏“小心些”,叫石妈妈寸步不离地跟着,才对紫鹃说:“劳烦姑娘了。”

紫娟如今不敢受这句话,忙笑道“姨娘哪里的话,奴婢可不敢当。”又保证“姨娘放心,奴婢带着去,肯定把十二少爷送回来。”

话是这么说,孩子毕竟太小,孙氏初来乍到,牛四媳妇接产是好手,没办过外院的差事,石家的也一样,今天来的都是奶奶太太,紫娟自己也没成亲,谢宝生家的是一个人。纪慕云左右看看,把绿芳也派了去“有事打个下手。”

绿芳答应了。

一行人走了,屋里陡然清净下来,空荡荡轻飘飘,纪慕云很不适应。

才三天,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带着奶香的婴儿,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她的依靠。

昱哥儿,曹昱。

他会像宝哥儿一样,长成聪明伶俐的孩子,会像曹延轩一样,修习拳脚,四处游历,会像曹延轩和弟弟一样,攻读学业,博览群书,考一个功名--男子汉大丈夫,在世上走一遭,总得留下个名字。

怀孕的时候,纪慕云还想,生儿生女自己都爱;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就在面前,女孩子便没真实感了。

父亲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弟弟也一样,姨母....姨母会喜忧参半吧?一方面欣慰她有了依靠,一方面又怕,主母把孩子带走,故意教坏了--身为妾室,纪慕云是不能教养孩子的。

纪慕云黯然垂下头。

昱哥儿....长大会不会,以她这个姨娘母亲为耻?天生是庶子,比宝哥儿和未来的嫡出弟弟地位低,日后宝哥儿和嫡出弟弟娶门当户对的贵女,他只能娶个庶女....昱哥儿会不会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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