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199)

作者:赵安雨

曹延吉活了三十四岁,看过三言两拍,听过戏文,与朋友天南地北闲聊时听过不少八卦、奇闻,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新鲜事也不少。

“你你你,老七,到底是认的干亲,还是嫡亲姨母?”曹延吉身体前倾,瞪着眼睛,“那纪氏为何从来不讲?还是顾夫人认出来的?你是何时知道的?王丽蓉知不知晓?怎么挑中了纪氏了?”

曹延吉是男子,想得比内宅妇人更多:顾重晖如今起复,顾夫人顾二郎水涨船高,若换到去年,府里有纪氏这么个罪臣亲眷,也得叮嘱下人闭紧嘴巴。

曹延轩向来把堂兄当做亲兄弟,也不隐瞒,低声把王丽蓉的所作所为讲了,珍姐儿就不提了。

曹家东府兄弟众多,嫡庶子之间分别并不大,天南地北的不聚在一起,妯娌之间性情有不同,素来是亲亲热热的,

可这并不妨碍曹延吉知晓内宅的诡计手段:他的好友王池叔父是御史,有一回说起,京城晋安侯府嫡长子去世,嫡长孙暴毙,没留下子嗣,长房只剩一个六岁的幼子,前年染上风寒,小小的人说没就没了。

先帝下旨,嫡次子继承了传承百年的晋安候爵位。去年新帝继位,嫡三子闹了出来,嫡次子于国丧期间饮酒、令妾室怀孕,新帝龙颜大怒,正是立威的时候,二话不说废了新任晋安候,把爵位给了嫡三子。尘埃还没落定,庶长子和庶次子联名告到顺天府,说,长房幼子是嫡三子夫人、新任的晋安候夫人害死的。

整整一年,京城中人看得目不暇接,最新的消息是,嫡次子夫人到顺天府喊得尽人皆知,说新帝在晋安候五服内挑的新侯爷夫人对去世的婆母、老晋安候夫人不孝。

昔日威名赫赫的开国功臣、手持丹书铁券、八大公侯之一的晋安候府,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可自家和侯府不同,没有爵位要继承,各凭真本事读书科考,家产也不会少了一份,若不是王丽蓉心虚,何必处心积虑给曹延轩添堵?曹延吉甚是不满,“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七哥,纪氏的人品,你可看好了?”

“纪氏贤良恭敬,温顺细心,我看了五年,不会有错。”曹延轩断然道,不露痕迹地看堂兄一眼,“不瞒六哥,自从去年,我知道命数不佳,便想,家里有纪氏,娶不娶妻,也没什么分别,延华也是赞成的。”

把曹延华拿出来说事。

曹延吉点点头,毕竟去过金陵,把“曹延轩克妻”一事放在心上,“可你这回”

“纪氏入府甚久,安然无恙的,又生了昱哥儿。”曹延轩一副“事已至此,没别的办法”的神情,“我便想,她的八字八成与我相合,等过两天把庚帖送过去,到庙里算一算,若不行再想办法。再有,六哥替我四处走动,虽没能见到高僧,心诚则灵,也说不定有了好结果。”

被堂弟恭维着,曹延吉觉得自己没白忙活一场,心里舒坦,“行吧,老七,那你打算怎么着,操办起来?”

堂兄这一关,算是过了。曹延轩对兄长拱拱手,“烦请六哥六嫂帮我张罗,我这便去禀告伯父。”

曹慷可比没出仕的儿子精明多了。

片刻之后,外院书房中的曹慷倒背着手,在屋中踱步:“顾重晖此人有胆识,有魄力,有手腕,在先帝手中连续三次考评都是优,用了十余年,从庶吉士升到四品巡抚,若不是司马太监之事,三品布政使也是指日可待。”

曹延轩微微躬身。“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于顾重晖能不能在甘肃站住脚,曹慷可比侄子有信心多了:“前两天,我私下还和苏大学士几人聊起,甘肃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不过,顾重晖去了,自然比先帝后来调的两位、当今派去的人强百倍。”

“按道理讲,父死三年,子不改父道。当今才一年,便把顾重晖从西宁卫招了回来,不外为了两件:第一,朝廷缺税赋,甘肃那边,不整顿不行了,第二,今上对顾重晖是看得上的。”曹慷款款而谈,伸着两根手指:“顾重晖大好前途,落了个没下场,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关系着阖家老小,自然要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没了兵器,便赤手空拳,再不行,就用头顶、用牙齿咬、用手抓,用脚蹬,顾家父子必定使出浑身解数,力求翻身!

“退一万步,就算顾重晖折在甘肃,今上又换了人,以顾家的名声,也配得上我们家了。”若不是有把握,顾家也不会扣住纪氏母子。曹慷看看侄儿,虽是庶吉士,年纪大、有嫡子嫡女,仪婚的范围不如未成婚的少年,“再说,还有小十五。”

伯父这一关也算是过了。曹延轩松了一口气,“您说的是。伯父,既如此,那,我就劳烦六哥六嫂,替我操持起来?伯父,我想过了,我年纪大了,顾家也是前途未明,就不必大操大办了,把礼数过了,请了亲戚吃个饭,也就是了。正好三哥三嫂都在。”

曹慷点点头,“你自去和老三老六商量吧。”

曹延轩十分欢喜,夸奖起堂兄来:“多亏六哥,这番要好好谢六哥一番。还有伯父,若不是伯父”

他这厢说好话,那一边,曹慷也想起“侄儿命硬克妻”之事,问了两句,曹延轩按照刚才和曹延吉说的,把解决的办法说了。

曹慷人老成精,又是看着侄儿长大的,见侄儿满面喜色,是近些年从未有过的,又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像两天之前才得知“纪氏是顾家亲眷”的样子,忽然有些狐疑,缓缓道:“话是如此,命数之事,玄之又玄,关系你的终身,不可不信。依我看,不如让老六再替你跑一趟鸡鸣寺。”

曹延轩忙道:“算了,一来一回的,赶不及了,顾家下月就要动身,再说,也和上回一样....”

曹慷断喝一声:“你六哥还没去,你怎么知道和上回一样!那个高僧,到底有无其人?还是你凭空杜撰出来的!曹延轩,你胆子不小,敢糊弄我!”

伯父乃家中长子,从小在祖父母面前,比身为次子的父亲严厉苛刻的多。多年积威之下,曹延轩在“宁死不承认”和“不得欺瞒长辈”之间权衡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低着头,说句“伯父....”就无话可说了,见伯父把茶盅丢过来,只好像犯了错的孩童一样跪了下去。

“为了个女子,你就欺瞒长辈,拿自身命数胡言乱语!”曹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把侄儿狠狠数落一顿,喷着唾沫“你,你,你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若曹家祠堂在京城,便要罚曹延轩去跪上一整夜了。

之后曹慷拂袖而去,留下曹延轩一个人唉声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作者有话说:

◉ 第128章

从前朝传下来的惯例, 大穆朝五日一休沐,逢五逢十的日子,官员们可以在家休假。

三月二十五日,宝哥儿一早就往后院跑。过了年, 他快十岁了, 该像堂兄一样单独开院子, 京城府邸狭小,比不了东府西府, 宝哥儿的院子八成在博哥儿齐哥儿边上一处小小的二进院子。

踏入竹苑, 宝哥儿并不意外地发现院里冷冷清清,院角只有一个丫鬟, 西厢房的门关着, 鸟笼子挂在屋檐下面。进正屋一瞧, 父亲歪在西次间临窗大炕,炕桌搬走了, 父亲腿上盖着一床青色缎面薄被。“爹爹!”

曹延轩应了,试着挪一挪身体, 立刻皱起眉,拍拍身边空地:“来。”

宝哥儿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 露出惊惶的神色“爹爹?”

母亲已经不在了,天塌了半边, 父亲再出事, 他可怎么办?

曹延轩安慰道:“不碍事,昨晚下车的时候跌了一跤。这两日可好?也没顾得上看你。”

怪不得,父亲叫人喊自己。宝哥儿摸摸父亲膝盖, 看父亲倒吸一口凉气, 愁眉苦脸地担忧起来, “大堂兄带我和哥哥出门玩,爹爹,怎么不见十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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