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149)

作者:赵安雨

周老太太去了,曹延吉为了齐哥儿琳姐儿,也会带上吴姨娘郑姨娘,他便顺理成章地带着慕云了。

曹延吉自然是愿意的,脑筋一转就明白,堂弟此举,是为了那位姓纪的爱妾。

曹延吉有些惋惜,想起好友王池来:两人一见如故,是通家之好,王池叔叔如今在都察院任左佥都御史。有曹延吉居中担保,王家人听说“堂弟原配病逝,有嫡子嫡女,想再娶个知根知底的姑娘”,嘴上不说,拐弯抹角地打听起曹延轩的人品来,曹延吉便知道,亲事有谱。

若没有纪氏,举家出游那天,曹延吉把王池一家叫上,让堂弟和王家姑娘找机会见一面,两人若有意,回来就能把亲事定下了。

如今么....曹延吉是有妻有妾的成年男子,不得不承认,妻子说得是对的:堂弟把纪氏放在心上,就算和王家结亲,也会偏心纪氏。王家姑娘是娇生惯养的好人家女儿,定是有性子的,日子长了,夫妻离心,妻妾生隙,家中不得安宁,自己会落王家埋怨。

堂弟的婚事,还是交给父亲吧,他是没办法了。

曹延吉想着,叫人去正院“去,把六奶奶请来。”

说曹操,曹操到。

六太太喜气洋洋地带着琳姐儿媛姐儿到了,上来就贺曹延轩“恭喜七叔”,又见屋里热闹着,听一耳朵便笑道“定下日子,告诉玉姐儿和姑爷。”

两个女孩子和兄弟们聚在一起,琳姐儿是爱玩的,听到“去西山”便高兴起来,拉着媛姐儿道“到底哪一日,我和六姐姐要好好打扮打扮。”

博哥儿朝她做个鬼脸,“光顾着打扮,不如换双好鞋,上回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是哪个呀?”琳姐儿跺跺脚,不依,扑到六太太怀里“母亲,哥哥欺负我。”六太太笑着把她搂在怀里。

七妹妹和六伯母可真亲热,媛姐儿心里黯然,自己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看见父亲又喜悦起来:方才她正和琳姐儿在六太太的院子吃点心,听到喜讯,六太太双手一拍,打量着她笑道“六姐儿啊,是个有福气的,我这几日正好,咳,以后我们六姐儿更有底气了。”

媛姐儿立刻明白,六伯母在张罗自己的婚事。

当时琳姐儿也挽着媛姐儿胳膊,起哄“六姐姐请客”,媛姐儿笑着答应,叫人拿赏钱来。出门的时候,丫鬟婆子待她更恭敬了。

父亲中了进士,以后自己的人生、西府会更好。媛姐儿喜滋滋地,见曹延吉和六太太商量“从外面买菜回来”“开坛好酒”,到父亲身边“爹爹,女儿去把十五弟接过来吧?”

曹延轩笑道“去吧”,没一刻又改变主意“算了,我回去一趟,正好换件衣服。”

回竹苑的路上,曹延轩脚步轻快,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庶吉士什么的,除了个人努力,有大半因素要靠运气,今年又特殊些,能不能入新帝的眼,谁也不知道。能中二甲,已经不辜负多年苦读,他心满意足。

想到这里,他一边遗憾“父亲母亲没见到这一日”,一边提醒自己“晚上给金陵写信,安一安珍姐儿的心”,又想“慕云一定高兴极了。”

进了院门,仆妇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看便是知道了喜讯,曹延轩笑着把荷包里的零钱抛给丁兰,见院子里没有昱哥儿的身影,便进了西厢房。

一进门臭哄哄的,他捏鼻子,西次间昱哥儿光着屁股,正坐在个红漆马桶,挥着小手喊“爹爹”了。

吕妈妈忙迎上来,“给老爷请安,十五少爷正解大手”又低声解释:“今日吃的干了些。”

一时半刻完不了。曹延轩笑道“臭死了,爹爹找你娘去。”说着便走,昱哥儿不满意地大叫,站起来屁股扣着马桶就要跟着,被仆妇按住。

庭院绿荫匝地,正屋也静悄悄,菊香守在外面,神色略带紧张,见到他忙福了福,要说话却被曹延轩用眼神制止了。

出了什么事么?他看一眼紧闭的屋门,压低声音:“姨娘呢?”

菊香一千个后悔“自己怎么不喊姨娘一声”,低着头答“在里面。”

曹延轩扬扬下巴,把菊香赶到屋檐下面,自己推开屋门。卧房的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身体一顿,轻轻踏进屋内,反手关上屋门。

是纪慕云,哭得十分伤心,像小时候的昱哥儿,受了委屈,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屋里绿芳紧着劝,“姨娘,万一六小姐来接十五少爷,老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您再这样,可怎么好?”

慕云哽咽着,用帕子捂住鼻子,却怎么也止不住抽泣,“你,你别管我。你去外面吧”

听起来是真伤心。曹延轩用手指把门帘子掀起一道缝,凑过脸庞,能看到绿衫子淡黄百褶裙的纪慕云伏在床边,肩膀一耸一耸,乌发乱蓬蓬的。

蹲在床踏板上的绿芳手足无措,“好姨娘,您跟奴婢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见主子动也不动,这丫鬟只好胡乱猜测,细细回忆着今日的事,“老爷高中了,您反倒不高兴,这是哪里的道理?”

纪慕云把脸埋在桃红湘被里,什么动静也没有,绿芳和她日日在一处,多少能猜出一些,低声道“姨娘,您是怕,老爷娶回一位新夫人?”

曹延轩移开目光,望着自己衣袖:这次来京,箱笼里大多是深色衣衫,慕云说,京城贵人云集,老爷出出入入的,需得穿得精神一些,赶着做了件湖蓝色袍子,衣领、袖口镶了三指宽的秋香色绣海水纹襕边。人是衣裳马是鞍,他穿上新衣裳揽境而照,自觉年轻几岁。

“他,他迟早要娶新夫人的。”纪慕云声音悲切,听着便令人难过起来,“以前没娶,是他还没考过,这回,别说考中了,就是没考中,也不会再拖下去。”

绿芳话语发急,“好姨娘,您平日什么都懂,如今怎么糊涂起来?您往好处想,老爷总不能再娶个原来太太那样的太太。”

新太太像二甲进士一样,再次摆到曹延轩面前:男子汉成家立业,既有了功名,再续一房妻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上次伯父提起,他心里本能地抗拒,把娶妻当成“遥远的”“不必要”的事,会试在即,便放到一边;如今尘埃落定,伯父没提,堂兄没提,想不到,在慕云这里听到了。

绿芳的话语把他的思绪拉回来:“这几年老爷对您有多好,奴婢们是看在眼里的,您啊,把心放肚子里,就算老爷娶了新夫人,也会待您和往日一样好,再说,还有十五少爷呢!”

难道不是吗?曹延轩心想,这四年来,我待你如珍宝,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从未待其余女人这般好过。别说新夫人没有影子,即使娶了回来,我难道就会弃你于不顾?

连这小丫鬟都看得出,你就信不过我吗?

纪慕云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好有什么用?由奢入简易,由俭入奢难,我宁愿他对我,自始至终冷淡如冰,也不愿他以前待我好,日后不理不睬。”

“姨娘!”绿芳直跺脚,“我的好姨娘,您说的是什么话!”

纪慕云拼命摇头,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比她裙摆上粉白花朵的颜色还白:“我不愿他心里有别的人。他一日不娶妻,我,我心里就有个念想。他娶了妻,待我再好,也不会平白无故冷落新太太--他是厚道人,不会委屈了别人家的姑娘。”

绿芳张着嘴巴,仿佛看见什么怪物似的,半天才讷讷出生:“您,您难道还想....老爷娶太太是天经地义,姨娘,奴婢伺候您,您也是伺候老爷太太的,您怎么这么糊涂?”

这段时日,慕云患得患失,夜里睡不好,一日比一日憔悴,曹延轩以为“是怕自己考不好”,如今发现,原因自己比谁都清楚。

纪慕云望着头顶绘着彩绘的承尘,喃喃道:“是我糊涂了,我,我就不该入府,他,他也不该这般对我。若,若是之前,我堂堂正正地嫁给他,如今只能卑躬屈漆....我能把他看做夫婿,可我不愿在别的女人面前做小伏低....我心里喜欢他,可有什么用?....以前有七太太,以前是以前,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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