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美人的继室之路(126)

作者:赵安雨

曹延轩觉得媛姐儿很会看眼色,把其余人也打发出去。

大概,有什么要紧的事?纪慕云察言观色,也不多说,轻言细语地“点心是新做的,您尝尝”。

浅绿色的酥饼,上面点着红,咬一口带着龙井茶香气,曹延轩吃了一块,在炕上闭目养神。纪慕云给他按摩太阳穴。

初春温暖,阳光斜斜打进窗子,孩子的笑声和纤细温暖的手指令他慢慢放松下来。

“京城来了消息。”他低声说,把曹慎说的事情一字不落讲了。

这么快?纪慕云屏住呼吸。

“妾身想,这么一来,当今反而会对五王爷百般礼遇,千般恩宠。”左思右想之后,她谨慎地说,回忆着在姨丈身边时,几位皇子的传闻。“也算激流勇退了。”

曹延轩捏捏她手指,“说了不要生分。”

纪慕云悄悄笑了,“您瞧,五王爷下半辈子少不了荣华富贵,若我是五王爷,或许也会这么选。”

曹延轩点点头,却没再吭声。

如今五王爷俯首称臣,康庆皇帝最大的威胁之一没了,皇位稳当多了,剩下的皇子没能力、也没胆量反对。剩下的麻烦,只在于逃走的废帝胞弟了。

纪慕云思索着,算算时间,今日是三月初六,如果曹延轩想参与五月的恩科,时间已经不多了。

“七爷,您....”她小心地问,“可有打算去京城?”

曹延轩睁开眼睛,“我还没想好。”

无旨离开藩地、逼死(手刃)废帝、三王爷的死也与之有关,毫无疑问,当今康庆皇帝是个心思坚定、手段狠辣之人。

曹延轩叹了口气,宁愿是仁厚懦弱的先太子登基。

“我本来想,等一等。”他望着纪慕云,“今日六叔还说了件事,京城中的苏大学士放出风来,旧太子薨逝,先皇最后几日,下旨令当今进京。”

下旨进京?改立当时的六王爷、如今的康庆皇帝为太子?纪慕云努力跟上他的思路。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就给康庆皇帝的继位披上了合乎礼法的外衣,如果是假的,就是康庆皇帝使出各种手段,洗白自己了。

看起来,康庆皇帝除了手段能力之外,也有足够的幕僚谋臣,心底也有顾忌--没人喜欢青史留下臭名。

某种意义上,这种人才能活得长久,才能在残酷皇室中立于不败之地。

纪慕云不由柔声道:“您的想法再稳妥不过,可...可若是两年之后,形势和现下一模一样....”

这两年就白瞎了。曹延轩已经三十二岁了,还能一辈子不进京,不走仕途?万一一次考不上,再考两、三次,就做祖父了,曹延轩父亲曹瑾中了进士做了知府,才活了四十六岁就亡故了。

难不成,找不到废帝胞弟,康庆皇帝洗不掉自己的污名,曹延轩这辈子就原地踏步了?

光想一想,曹延轩就头疼,右手搭在额头,随意道“若是你,你怎么办?”

纪慕云连连摇手,掩袖笑道:“七爷,我可不敢给您出主意,万一说错了话,您得埋怨我一辈子。”

也对,就连六叔,也让他自己拿主意,曹延轩哑然失笑,张开胳膊:“过来。”

大白天的....纪慕云掂起脚尖往外瞧,昱哥儿像个小尾巴,围着媛姐儿乱转,篮子里的花都洒了。

她依偎到他身边,抚一抚他靛蓝色的领口襕边,“七爷,您若是做不了决断,要不,去庙里拜一拜吧。”

曹延轩亲亲她额头,“庙里?”

她点点头,“以往,我在家里遇到为难的事,就去庙里拜一拜。”见到他迷惑的目光,纪慕云只好补充:“嗯....其实是姨母啦,有一年姨丈在公事上有为难的地方,姨母就替姨丈去庙里拜了拜,抽了签,果然就,一帆风顺了。”

曹延轩若有所思。

求神问卜,是妇人的习气,曹延轩这种读圣贤书的,向来是不屑去做的。

可再一想,祖母、母亲和姐姐,都有烧香拜佛的习惯,他便也认真起来。

金陵城多寺庙,是众所周知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王丽蓉常去灵谷寺,曹延轩是知道的,想都不想就略过了,转而想起鸡鸣寺。

闻鸡起舞,符合读书人的习惯。

次日三月初七,曹延轩孤身一人,去了位于鸡笼山东路的鸡鸣寺。

这座寺庙七百多年就建成了,是江南最古老的梵刹之一,前朝一度毁于战火,本朝太宗皇帝下令重建,御笔题名为“鸡鸣寺”。

鸡鸣寺坐落于山顶,年久失修的缘故,道路坎特不平,马车不易驶上去,轿子、骑马就不用想了。

曹延轩攀到山顶的时候,游客寥寥无几,几乎看不见女眷的影子,接待的僧人客气而冷淡,并不想其他寺庙的知客僧伶俐热情。

怪不得,不如其他寺庙红火,曹延轩心想。

好在他不是来游览、散心的,捐了一百两香火钱。接待僧人双手合十,说了些“施主是有缘人”的话,带他踏入大雄宝殿。

菩萨手持净瓶,脚踏万朵金莲,眼中露出悲悯。曹延轩垂首默默祷告,磕了三个头。

片刻之后,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僧听了他的要求,捧起一只斑驳脱漆的签筒摇了又摇,放在桌案,双手合十不动了。

上签,去京城;中签,留守金陵,等待下一科

;若是下签....就如现在一般,做个逍遥散人,教两个儿子读书。

曹延轩拿定主意,深深呼吸一口,伸右手在签筒上方盘旋几下,闭着眼睛拎出一根。

不要是下签,千万不要是下签,他心里嘀咕,睁开眼睛的时候心脏怦怦跳。很快,他长长松了口气,呵呵笑两声,送了五十两纹银给老僧,下山的时候心情极好,眺望远方的风景。

回到家里,曹延轩把纪慕云拉进书房,用力亲一口:“明日,带你出去走走。”

好端端的,突然....纪慕云迷茫:“爷,去哪里?”见他眉宇之间有一种“往事落定”的轻松,反应过来:“您想好了?”

曹延轩从衣袋里摸出一根轻飘飘的小木头,塞到她手里,大笑着“中午去松鹤楼,还是春熙楼?”。

木签上面写着“上签,孔明点将,此卦皎月当空之象,凡事光明通气也。”纪慕云想了想就明白了,也欢喜起来,“就我和您吗?昱哥儿去不去?”

昱哥儿没去成,被纪慕云托付给吕妈妈石妈妈,第二日一早,从新做的衣裳中挑一件海棠红右衽锦缎小袄,豆绿色绣梅兰竹八幅湘裙,梳了同心髻,搭配那朵红宝石蜜蜡珠花,跟着曹延轩出门去。

马蹄声清脆,直奔鸡笼山方向,纪慕云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鸡鸣寺,想不到,马车驶到山脚就停下了。

纪慕云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立刻欢喜起来:前方绿草如茵,生着一片粉粉白白的花树,远远望去如烟似霞,令人想起《桃花源记》里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可真漂亮。”纪慕云欢喜地奔进树林,绕着一颗花树转一转,发现头顶盛放的花儿一团团一簇簇,在春风中摇摇摆摆,有一种圣洁的美丽。再细看,不是杏花,也不是桃花,倒像是樱花。“是樱花吗?”

曹延轩有点意外,“你认得?”

她大笑,轻轻抚摸一朵,“它和杏花桃花梨花梨花海棠花长得像,学刺绣的时候弄错过,被娘子笑话了,以后就记住了。”

曹延轩也笑了起来,“樱花自古诗句最少,最吃亏。”指着不远处一座葱茏秀丽的山峰,“那是鸡笼山,昨日从上面望下来,就是这里。”

所以,他今日就带着自己来了,纪慕云心里甜蜜,“那,我可要带几朵走。”

之后的时间,她学着昱哥儿,摘了不少樱花,可她没带昱哥儿的小篮子,就包在帕子里,把香囊装得满满的。

曹延轩望着她忙忙碌碌,有点煞风景地折断五、六枝开满鲜花的花枝,放进马车车厢,“回去让几个小的种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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