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111)

作者:李浪白

能在梁济手底下不显山不露水地熬到今日,自然是个有眼色的,万分恭敬:“皇上亲自来接瑜主子出大理寺,瑜主子请吧!”

“公公先出去略等等,容本宫整理一番。”明丹姝听着外面狱官的动静,着意将人支开。

转身绕到另一侧的牢房,冷眼瞧着来人…

“瑜昭仪?” 季绥哪还有从前御史中丞的威风,满头满脸的官司,真真是倒了血霉!

后知后觉想起了她竟是明章的女儿,这辈子头回脑袋里这么清明!破口大骂:“贱人!妖言惑众的贱人!”

明丹姝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狼狈姿态,吩咐四周的衙役:“你们先下去,本宫送季大人一程。”

皇上都亲自来接了,谁不知道这位主子得势,哪里会为了个将死之人得罪宫里的娘娘?

“属下们告退。”

“季大人…本宫有事问你。” 明丹姝走近,居高临下打量着手脚都被铁链铐住的季绥,明知故问:“当年,是谁…在朝上与徐鸿状告本宫父亲贪污军饷?”

“明家满门抄斩乃先帝亲判,你这妖妃今日诬陷我季家…” 季绥咬牙切齿,恨不得手撕了她!

“诬陷…说得真好!你知道季家是冤枉的就好!” 明丹姝放任他大吵大闹,他越是激动,她笑得越是俏媚开怀。

分花拂柳似的拔下发髻上的金钗,顺着季绥颈间的皮肉,慢条斯理地戳进去,声若翠鸟弹水,轻盈愉悦:“本宫今日...就是想让你尝尝,这受人冤枉的滋味!”

“你…你…你不得好死…” 季绥的血从口中涌出来,神情可怖地咒骂着她。

眼见着他咽了气,慢条斯理地在一旁的银盆里净了手,莲步款款走出去,眼风扫过不远处的祁钰,又吩咐夏光:“去,给季大人收尸。”

祁钰颔首示意夏光,迎上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替她暖了暖手,小心翼翼将人揽在怀里:“何必亲自动手,脏了你的衣裳。”

明丹姝不冷不热,也不言语,就这么任他揽着上了马车。

大理寺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百姓,她留步,在人群里扫见了山姜,才展颜:“臣妾谢皇上。”

“快瞧瞧!快快快看!昭仪娘娘笑了!” 瑜昭仪的美名儿早就在民间传开了,如今又添了一层身世之谜,百姓们俨然都将她当成了话本子里的人物。

“难怪被人陷害进了大理寺,这模样儿,多招人嫉恨!”

“难怪皇上这么宠着!这要是我媳妇儿,我还不得成天菩萨娘娘似的供着!”

“可听见了?” 祁钰听见这话觉得实在有趣,垂头低低笑了几声,也带着哄她乐一乐的心思。

吩咐身后的夏光:“传朕旨意,晋瑜昭仪为瑜妃。”

知道她的心结,索性当着百姓们的面,朗声重复了一遍旨意:“旧案不明,太傅沉冤多年,朕已着令六部开堂重审,赐尚方剑立于衙堂,不得偏私枉法,百姓皆可督之。

明丹姝心中亦受震动,他当年的默许之举虽不能提到明面上,但将朝廷内斗公诸于众,可见他清明吏治的决心。

按下心里的不解,当着众人的面行了大礼:“臣妾替明家谢皇上恩典。”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由百姓监审的案子这可是大齐开天辟地的头一桩!议论纷纷,无人不感叹皇帝贤明果决,更是做实了明丹姝的宠妃地位!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攻心

“家主, 刑部和中书眼下盯上了徐家,咱们是不是要联合佟家扶他一把?” 吴家中厅高朋满座,有朝廷各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朝臣, 也有养在门下的幕僚人才。

“扶什么, 于公于私,皇上想收服明家为己用,都要做出个样子来。”

吴非易可不信皇上冒着有损自己名誉的风险替明家翻案,他若真爱重明家至此,当年便不会为了世家狠心舍了明章。今日又做起这番礼贤下士的姿态,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取舍罢了。

于公, 财政上,明家手里握着成平票号,又有原邑黄氏一族的支持, 和徐鸿手里的镇海钱庄打了近一年的擂台, 胜负已分;再说西北军权, 无论皇上舍不舍得,在郑穷倒了、骠骑将军府退隐这样的军政条件下, 明继臻是眼下可用之人当中风险最小的一个;最后是朝务,刘阎归朝后,明章的旧部找回了主心骨,季家潦倒, 徐鸿四面楚歌。

明章,的确是布棋的高手…当年他死后,明家看似没落,实际上庶族这一方的势力盘根错节都由明家拉扯着, 而明丹姝就是能使枯木回春的那一滴仙露!

皇上与世家你死我活没有退路, 在这时候不想大齐内乱, 必须要安抚明家!

于私…他也拿不准,这位皇帝对于丹姝的情分和利用各占几分,他既希望明丹姝得意,心里又蠢蠢欲动的不甘不舍。

回神,若有所思道:“吴家,是时候与他们割席了。”

“家主,这时候放弃徐家是不是早了点?”

过去常跟在老家主身边的幕僚开口,打量着吴非易的神色,总觉得这位新家主…手段虽然了得,可做事全无章法,与世家更是不亲近。

委婉道:“毕竟佟家还没表态,只是丢了个最没用的季家,眼下徐家有钱、吴家有人、佟家有兵,皇上即使要给明家脸面,但高举轻放也不一定。”

“佟伯庸怎么样了?”

“说起佟家也很奇怪,自打佟伯庸唯一的儿子在画舫溺水身亡后,佟家并未照规矩过继旁枝,反而私下里紧锣密鼓地似乎在找人?”

吴家素来以情报见长,在眼下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更是死死盯着佟家的动静。

“找人…” 吴非易脑子里一闪而过些很久以前的疑惑,没来得及细想便被打断…

门房进来:“家主,有位翰林院的程大人登门拜访。”

“非易兄!别来无恙啊!” 说人人到,程青山闲闲逸逸进来,一身官府显然刚从翰林院下职回来。

环顾四周正要离开的人,非但不避讳,反而大大咧咧挨个打招呼:“李大人、周大人、钱大人…”

等到中厅只剩他和吴非易两个,啧啧称奇:“这些朝上浑身正气的老东西,原来竟都是你吴家的人!真是深藏不露…”

“真正深藏不露的,是程兄你才是。”

吴非易接上方才所想,忽然笑了,难怪…当日太极殿前,他初见程青山时便觉熟悉。

“我才想到,二十六年前佟伯庸曾娶过一庄户女子并生下长子,后因佟家宗族反对不得已休妻另娶高枝。”

“说来巧合,我与那孩子还是总角之交。” 他那时是寄养在嫡母身边的隐忍庶子,与那位出身卑微不受看重的佟家长子,倒是志同道合。

“只怪你贵人多忘事,眼下才认出我来!” 程青山坦坦荡荡承认,还不忘抱怨。

还老朋友呢!分明殿试那日都没认出他来!

“要回去认祖归宗了?” 他这时候露脸,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我本不想回去,奈何…” 程青山摇头失笑,无奈道:“欠了明太傅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点明来意:“你在京中,替我照顾好宫里那位。”

“替你?” 吴非易挑眉,不认同。

“不是我的,也不会是你的。” 程青山洒脱得很,纵有情意也从未宣之于口过,相伴一程足矣。

“可用我借些人手给你?” 吴非易不置可否,神情淡淡显然不愿再提。

“不用。” 程青山没眼色似的,继续调侃:“皇上正愁抓不着你的把柄呢!”

长乐宫,皇后这月第六次召太医,旁人孕期都是面色红润,她却面色如金纸,气虚血亏…

“孙景,你说实话,本宫腹中龙胎可安稳?” 只短短几句话,便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被腹中胎儿耗空了气血般。

“为何本宫肚腹相较寻常八月胎像大上许多,近日更是胎动频繁有早产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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