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114)
余安下意识地觉得,阴沉,嗜血的本性,这才是真正的他。
完完全全褪去了人皮的恶鬼。
常宁翻身下马,将余安带到顾淮面前,双手恭敬行礼,“主子,人已带到。”
余安一个不稳险些栽倒,一只大手却将她带入怀中。
她抬眸,被那双无声盯着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顾淮眼神阴鸷,褪去那张装模作样的人皮后,眉目凉薄。
他垂眸看着余安惊恐的眼神,顿了顿,敛去了眸中的阴沉,轻声道:“走吧。”
余安却甩开他的手,“顾淮,你怎么能将外邦人引进汴京城中,你知不知道现今的汴京城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顾氏一族的人都喜欢看到杀戮,喜欢别人家破人亡?”
这一刻,她看向顾淮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恨意。
顾淮忽然轻嗤一声,“不想装了?”
他消失的几天,根本就不是同外邦在周旋。而是他在处理永宁侯府之事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他身边的余安,竟然十年前虞家冤案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人,虞桉。
在得知那个消息时,顾淮像是疯了一般,双眼猩红。
他平生第一回 有些动心的女子,竟然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顾淮不顾余安的挣扎,强行将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庞,虽然同画卷上的那张幼女面容有区别,可是真的看起来,眉眼竟然如此相像。
原来,陆允时和他找了十余年的人,就在眼前。
只不过陆允时是要救人,而他是要斩草除根。
他自幼孤僻性格乖戾,母亲过世后更是嗜血如命,他贪图每一次旁人在他手上引颈受戮的快.感。
唯有一个人,与那些污浊,满是心机的人不同。
余安脸上单纯诚挚的笑容,与他母亲活着时像极了。
但是他没想到,就连余安,也是蓄意谋之,工于心计里的一个。
她明知道自己和陆允时的身份,即便暴露了女儿身,依然将他和陆允时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怕为的是报血海深仇吧。
起初,他的确是有私心地锁着她,阴暗地想要用铁链将她占为己有。可到了后来,却也是真的动了心。
所以,即便在这样危险的时刻,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顾淮还是要带她走。
“余安,跟我走。”
“疯子,你别碰我!”余安使劲晃着头,试图躲开那几根在她脸上流连忘返的手指。
“呵。”顾淮冷笑出了声。
大手从眉心缓缓下来,掐住余安的下巴,虎口将那白皙的皮肤掐出红痕来,才心满意足。
大手死死禁锢着下巴,拇指抚过双唇。
顾淮眼神阴沉,“我是疯子,你是什么?骗子?”
细长上挑的眼尾,生着红痣的鼻尖,顾淮长相带着一抹妖异,此刻看上余安的双眼中,如同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你什么意思......”看着那双眼睛,余安不禁有些失神,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因惊讶而张开的红唇,像是散发着极致诱惑的罂.粟,顾淮勾了勾唇。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陆允时的声音出现在视线中,眼中杀意滔天,飞奔而来。
手中长剑还沾着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留有余温。
“放开她!”
顾淮撩起眼皮直直望过去,而后在陆允时的眼神下,吻上了余安的唇。
只一瞬,红唇被咬出了血,鲜艳刺眼的红色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顾淮!”
陆允时一声暴怒,周身气息如同地狱鬼刹,心腔像是一瞬间燃起了滔天大火,燎原一片。
握着剑的拳头发出“咔咔”骇人声,剑刃倏地出鞘,直直朝顾淮刺去。
剑身毫不留情地穿膛而过,鲜血四溅。
余安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常宁,血染一片倒在地上。
在生死的一瞬间,常宁以肉.身作盾......为顾淮挡了剑。
她倒在地上,胸膛的鲜血染湿了黄地,微阖的双眸直直望向顾淮。
余安看清了,她终于看清了那双凌厉眼眸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情。
一个不该生出任何感情的死士,对她的主子,生了情。
不惜以胸膛挡剑,余安不禁想问,值得吗?
奄奄一息的常宁像是有所感一般,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瞬,看了眼余安,眼里里仿佛写着:值得。
余安转头看向顾淮。
却见他眼神毫无波澜,像是为他而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死不足惜的蝼蚁。
真的值得吗?
突然,顾淮将手中铁扇抵在余安脆弱的脖颈,冷笑道:“陆允时,你再近一步,我便刺入一分。”
话落,白皙如玉的脖颈,渗出了刺目的血丝。
陆允时瞳孔微缩,生生止住脚步。
怒不可遏和万千心疼像是一只大手,密不透风地将心捏住。
余安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双肩也被控制难以动弹,见陆允时快要失控的模样,顾不上自己还在流血的唇,只想告诉他顾淮不会伤害她。
不料身旁的人忽然靠近她的耳畔,呼吸全扑在侧颈,声音如鬼魅:“看到他那么担心你,心里会不会愧疚呢......虞桉?”
余安被顾淮轻薄一般的举动,气得红了眼睛,她想要躲开,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浑身猛地僵住。
顾淮幽幽出声:“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吧......”
“沦落在外十余年的罪臣之女,当年闻遍全汴京的虞家灭门一案中,唯一一个还存活在世上的人,虞家幼女——虞桉。”
第72章 大结局下.相守
血液好似一瞬间凝固, 分明是盛夏炎日,余安却浑身冰冷刺骨。
时间, 好像停滞了。
分明不大的声音, 落在余安耳里却如惊雷。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不用知道的,”顾淮眼神黯淡了一瞬,却又很快变得阴沉, “你愿意待在永宁侯府, 从来不是因为我那些所谓的胁迫,而是......想要查案, 后来是想报仇吧?”
余安感受不到脖颈处的疼,她颔首:“对, 曾经是为了查案, 后来是为了报仇。汴京城风云变幻, 我人微言轻, 等不了太久了, 唯一报仇的办法就是......杀了你父亲, 永宁侯。”
话落,只闻得顾淮轻笑一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一手掐着余安的肩头, 一手握着铁扇一端,胸膛贴着余安的脊背。极深的内力,使他清晰感知到余安的心跳。
就在前不久, 有那么一瞬间, 顾淮是真的相信那颗心脏, 跳动的无数次里, 有那么一次是为了他的。
可他今天才明白, 没有。一次都没有。
无论何时, 无论什么事情,他永远都是不被在乎的那一个。
顾淮眼底一片悲怆,早就应该明白不是吗?可为什么,心却一直在刺痛。
“余安,”他沉沉出声,“你可曾有过片刻,在乎过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喜欢。但他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怎会将那两个皎洁如明月的词说出来呢。
余安却忽然红了眼,她近乎颤声道:“......在乎?”
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砸在顾淮握着铁扇的手腕上,晕出一点泪痕。
“在乎你?”余安笑着,笑得泪如雨下,神色悲凉,“你父亲害我一家枉死,百条性命就这么凭着一道莫须有的罪名,斩于利刃之下!”
“我父亲虞淮雨,一生光明磊落,尽他所能为冤者陈情,为亡者昭雪,从不贪图半分钱财,也从未肖想过半分官职!他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却只凭着你父亲一个‘太后母家’的身份,就遭此横祸,血洒长阶,头身分离,曝尸城墙!我母亲一介妇人,你们却连她死后,抛尸乱葬岗的草席都不肯施舍半寸......我虞氏一族世代的清誉,尽数毁在你父亲永宁侯手里!”
她嘶声吼着:“顾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在乎你!你竟然敢说,让我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