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101)

作者:行止将至

顾淮抬脚上前,却在下一瞬脚步生生止住,他倏地逡巡一周,细微的声响传入耳中,似是不止几个人,他皱了皱眉,握紧了铁扇。

今夜,他大意了。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一旁的余安看着手里的灯笼,和许久以前陆允时送她的有些相像,只不过那上面写了四个字,“赠予,我妻”。

而今的白兔子灯笼上,什么都没有。

留恋化作实物,似是马上就要倾泻出来,余安理了理心神,转身往回走去。

猝不及防间,手腕被顾淮一把拉住,空气中传来数声刀剑响动,余安转眸之际,闪着寒光的利刃堪堪擦过的眼睛。

再慢一点,她将鲜血直流,双目失明。

这下彻底惹怒了顾淮,“我的人,你也敢动。”

原本顾忌着人多而有所收敛的铁扇,此时疾速展开,朝四周射去螺旋飞镖,刹那间地上血迹斑斑。

人群开始轰乱,高声喧闹,余安被顾淮紧紧护在怀里。

眼看着涌上来的黑衣人越来越多,顾淮神色渐渐变得凝重,凤眸冷冷扫视一眼。

数十个人,看来不只是取他一个人的命了,还真是大动干戈啊。

顾淮冷笑一声,又是一根毒针飞出,正中那人额心,一击毙命。

此时后面袭来一人,瞧出了顾淮怀中的女子似是对他很重要,剑刃一转,直直朝余安刺去。

顾淮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将怀中人猛地推了出去,左手被剑刃划破,几乎露出里面的骨头来。

来不及猜测余安是否会逃,顾淮捂着伤口,沉声道:“快跑!”

左臂上的鲜血染湿了他的白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苍白。

余安这一刹那才明白,原来顾淮也会痛,他也是人。

十年来师父的教导催促着她上前,和刚救了她命的顾淮同进退,可是心里某个角落又在阻止她前进。

顾淮是仇人之子,他屡次辱她,她应该走远一点看着他死。

又是一剑刺去,顾淮左手垂着,只有一只右手能抵挡,铁扇里的暗器显然快要用完了。

余安咬咬牙,拿起一旁的木头桩子就要冲上去,却被顾淮厉声呵住:“蠢货,不要让我分心,让你走就走,你在这只会碍事!”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在说话的间隙,顾淮差点中了刀。

余安只好作罢,这是她才发觉三七不见了,手里抱着的盒子洒了一地,“我先去找三七!”

发生了刺杀一事,街道上闹闹哄哄。余安身形瘦弱,又要找人,一边唤着三七的名字,一边往前跑着。

“余姑娘!”

是三七的声音!

余安回过头,不远处站在一个小丫头,三七脸上满是惊骇,哭着向余安招手。

余安喊道:“三七,快过来。”

小丫头见到了亲近的人,连忙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笑着朝余安跑过去。

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余安白皙的脸上猛然溅上几点血迹。

呼吸止住,余安浑身直坠冰窖,就在几步之远的地方,三七被一剑刺穿胸膛,白色的裙子瞬间染红。

剑刃穿膛而出,被刺穿的心脏鲜血四溅。

小丫头脸上的笑甚至还没有消失,就这样倒在了地上,半开的眼睛里倒映着余安的身影。

三七不停地吐着血,“余......姐姐......”

余安意识恍惚,她跪在地上,颤着手去堵三七胸前的伤口,可是鲜血却染红了她的手,“三七,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你是第一个,把三七当人的人,”三七笑了笑,还未长开的眉眼满是青涩,“我也把你当姐......”

尾音减弱,三七胸膛没了起伏。

余安眼泪雾气聚集,她摇着头去抱三七,可是已唤不起怀中人任何的动静。

她摸着三七的脸,泪水落在地上。

明明在刚才,三七还活蹦乱跳,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气息,为什么残忍到连遗言都不让她说完......

余安开始奔溃的大哭,为什么每一个和她有关的人,都要无端丧命,为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明明是她全家被灭了口,躲躲藏藏苟活于世,只为沉冤昭雪。她从未想还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什么要她去承受别人的罪过?

街上乱跑的人愈来愈多,余安用尽全力将三七放到一旁的角落,给她整了整衣襟。

她抹干泪水,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报官,今夜的刺杀显然是密谋已久。

她往前跑着,怀着满腔孤勇地跑着。这个时候,余安才清醒地认知到,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

她无法走进别人的方寸之地,也出不去执念化作的囚笼。

忽然人群中,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那人身形修长,从背后看去长颈立直,冷矜孤傲,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来了。

那是陆允时。

心好像落到了实处,再也顾及不上旁的事情,她努力的跳起来喊道:“陆允时!”

夜间出来摆摊的都是大老粗,一心提着担子往回冲,肩上的担子两边挂着大箩筐,里面放的全是重物,火急火燎地跑着,撞到谁也不管。

余安身形瘦弱,女子之身又如何变得上几百上千个大老粗,被挤在人群中不能喘.息。

脸颊被人用扁担都重重怼了一下,嘴角出瞬间出了血,变得青紫。

唇边传来剧痛,可余安只能忍着,扬起手努力晃着,高声喊着陆允时的名字。

可在喧哗之处,再大声也变得小声。

旁边的人嫌她挡了路,一把将她推开,推推攘攘之间又被撞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白皙的手被人踩了无数下,“咔嚓”一声,指骨碎裂。

“啊!”

十指连心,手指生生被人踩断的锥心之痛,余安近乎昏厥过去。

她想要爬起来,站起来,可是背上腿上被人匆匆逃跑的行人踩了一脚又一脚,喉头涌上血腥气。

她还在轻声唤着:“陆允时......”

陆允时,回头啊......

被踩碎骨头的双手在不停发抖,身上像是被马车碾压过的坠痛,余安感觉到她的意识已在弥留之际。

她想要就这么睡过去,是不是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就不用面对那些事情了?

可是她在朦胧的泪眼中,在人群的间隙里,恍惚看见了一个朝她急速奔来的身影。

陆允时......是陆允时!他来救她了!

瞬息之间,巨大的求生信念涌入脑中,余安忍着剧痛,用掌心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的蠕动爬起来。

血迹斑斑的双手无力垂在两边,余安发髻凌乱,嘴角不停留着血,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但她燃起了所有的信念与力量弯起嘴角,弯起眉眼,悸动地笑着小跑向陆允时,奔赴她的人间。

可在下一瞬脚步停在了原地,脚底像是生了根一般,再动不得分毫。

她眼睁睁地看着陆允时与她擦肩而过,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又有几个人推攘着余安,将她撞到了更远的地方,脸上的面纱掉了下来。

隔着数步的距离看着令她心痛的一幕。

向来只在乎她,眼里只有她的陆允时,弯下腰将一个姑娘抱在怀里,那个姑娘两只手臂自然地搂住他的脖颈,脸靠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着。

她的人间接住了另一个人。

陆允时的怀抱和保护,是她最后仅存的方圆之地,却占据了另一个人。

思念许久的人脚步匆忙地往回走着,余安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委屈哭喊着:“陆允时!”

可是话未说完,就被几个侍卫一样的人推在地上。

“大胆刁民,敢妨碍郡主的路!”

余安狼狈地趴在地上,用断裂的手指往前爬着,她哭泣着,“陆允时,你抱错了,我在这里,余安在这里......”

求你回头,回过头。

求求你,不要再像十年前那样把我一个人抛在原地,爱我护我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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