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93)
她张了张口,想同他说些话,只是究竟要说些什么话才能叫她在瞧见他时能好受些?
可是没有。
她带着些愧疚,手肘往后躲了躲,忘了右手才刚折了,一动便就疼得她直抽气。
萧阙自是也瞧见了她的这番举动,凝着眉开口轻轻呵斥她:“莫动。”
听着他淡淡的语气,当真像是于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因着心中的那点愧疚,她难得乖顺了一回,听之任之。
待他垂着眸将她袖筒好生放下之后,才又问:“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还有哪处地方伤着了?”
自是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但是她却不大好意思同他讲,只觉得自己落成这幅样子也太过于狼狈,随即只囫囵地说了个大概。
萧阙听罢,轻轻挑了挑了眉,嘴角勾起点儿笑意,知她想要刻意隐瞒,就也没想要刨根问底。
只见朝阳殿里的宫人适时的进来,送来了些吃食,说是芸贵妃吩咐下,叫她在喝药之前先吃些东西垫垫。
萧阙淡淡瞥了一眼,先苏苑音一步伸手拿起那托盘里的粥,用勺子地搅了搅,许是就没伺候过什么人,做起来也并不算得上是熟练,好不容易待散了些热气才舀了勺递到她嘴边,摆明了就是不想假于人手的架势。
苏苑音见萧阙无视她的控诉,那瓷勺都已经递到了自个儿嘴边,有些心虚地瞧了瞧不远处候着的宫人,见人低眉顺眼的默立,才着急忙慌地吞了一口。
因着吃得急,才咽下便就呛到。
萧阙蹙着眉放下手中的瓷碗,伸手拍了怕人的背,就瞧见了她泛红的耳垂,哪里不知她究竟是在怕什么。
虽是有些不快,但还是出声将人都支了出去。
“婚事都定下了。”他瞧着面前这个似是在做贼的姑娘,凉凉出声提醒,从方才到现在他都不大满意她一直同自己保持距离的样子。
见他才总算是主动提及了此事,却说得这般轻飘飘的,瞧着面上并未有多少不乐意,但是她心中却仍旧难安。
“对不住,要你为了我做这么多...”她涩声道。
只她话还未说完,轻启的唇瓣便就被他有着些暖意的指腹给轻轻摁住,带着些淡淡的沉香味,却能好巧不巧地将她心中的焦躁给抚去。
触及到她唇瓣的指腹有些痒,是他一早就领教过的软,他坏心地想,若此刻她还非要捡那些旁的说,觉得这婚事是负累,那他也便就再不管她情绪,直接便用嘴替了手,好生给她一些教训。
只是她当真被自己给唬住,立即就收了声,只眨巴着眼睛抬眼瞧着他,带着些无辜的神色,像只软糯的兔子。
他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对上了她迎向自己的眸。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想要的,也不必刨根究底地去归咎什么原由。”他瞧着她,似是安抚,也似是在阐明心扉。
谁也不知晓当他在井底找见人的那一刻,他心中那个快要关不住的怪物才被收了回去,快要被肆虐的情绪支配的他才终是得了清明。
起初他找她,不过就是想要找一个能替他做事的人,只后来她却常常能叫他出乎意料,叫他想知晓她的一举一动,但现在,他只想要她安然。
萧阙后来又被永曦帝传唤,但却仍旧是将那碗粥全须全尾叫她喝完才走的。
人前脚才刚一走,后脚熬好的药便就送了来,苏苑音瞧着那乌漆嘛黑一碗药汁,悻悻地咽了咽口水,有些庆幸还好方才先送来的不是药。
只是这个念头才甫一从脑海中升起,芸贵妃便就来了。
许是被她受累,芸贵妃面上也有些疲态,只没等来芸贵妃的责备,却只见芸贵妃看了看放在一旁的药,问她为何还不喝。
她愣了愣,随即才赶紧点点头,闷头喝了一半,正准备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却又听云贵妃关切问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不知芸贵妃口中所问的不妥是何意,只是她现下除了右手还有些不快慰之外,其他一切倒是都还好,随即摇摇头,说并无。
见状,芸贵妃慢慢轻摇头:“既如此,怎不喝药呢?”
苏苑音咽了咽口水,只仿佛又看见了方才逼迫她喝粥的萧阙。
芸贵妃瞧了瞧身后的宫人,命人拿了一个小盒子来,当着苏苑音的面打开,里头是三两种不同蜜饯果子。
苏苑音瞧着心里痒痒,却没好意思说,却只见芸贵妃对着她道:“快将药喝完再用这蜜饯压一压,都是你的,莫着急。”
芸贵妃将关切说得随意,但是落进她心底,却像是投石入水,泛起的涟漪一圈又一圈。
后来她才想起手里的那块玉,那日芸贵妃见萧阙将玉给落下,却偏叫她去送,分明是一早便就知晓了此事。
亏她还总是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捂得严实。
若不是现下跟芸贵妃细细问起这玉的来历,她都不知这块先帝赐下的同心玉这般有用的原由竟是如此,怪不得能只一拿出来便就能叫永曦帝生生改了口。
这玉原本是全乎的一整块,是萧阙头一年生辰时,先帝专门命人为萧阙打的生辰礼,只是萧阙幼时起性子就顽劣,从不肯安生待着的性子,这玉到他手上没过几日便就给摔成了两瓣。
先帝听闻此事倒是也不恼,只命人将两块做成了对玉,还戏言叫萧阙收好,若是以后成了亲,便就送一块给那未来的孙媳妇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只是先帝一句玩笑话,可旁人却不能真的也将其当做是戏言。
萧阙就连弄坏了御赐之物竟都能安然无恙地被先帝一句戏言给轻轻带过,由此可见当年的他身负的是多大的圣宠。
当年最受先帝器重的儿子是瑞阳王,最受圣宠的是瑞阳王之子萧阙,可分明都已经给予了这般明目张胆的宠爱,明明已经像是在昭示着什么,临了为何又将偏爱都悉数收回,只让做一个西北之地的藩王?
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荒谬,连忙将思绪收住,就听芸贵妃道:
“再过不久,你同阿阙赐婚是旨意便就会下来,你就且留在宫中安心养伤,家中那边我派人去解释,届时你领了旨意,再归家去说一声也无妨。”
芸贵妃瞧了瞧她,看着她有些泛红的眼圈,心中叹了叹,这分明就是个尤为惹人怜爱的姑娘,若是配上她家的阿阙,那也确实配得。
本也不该这个样子回家去惹得父亲他们担忧,但是苏苑音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苏落雪,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她多想,仍是觉得她的亲事定的突然,只怕他们当真是来者不善,得先回去探探虚实才行。
“贵妃娘娘还是叫我回去休沐几日吧,我现下伤了手,又得天天吃药,也不能好生陪娘娘,反倒累的娘娘照顾我,只怕娘娘本来还未烦的,倒是瞧见我便就先烦了。”
她状似玩笑道,贵妃也被她的话逗得忍俊不禁。
后来她见气氛缓和,也又接着道:“家中兄长下场在即,且姐姐亲事定下的日子也紧,不日便就要嫁到二皇子府上去了,若是没出昨日的事,我本也是打算也同贵妃娘娘告个假的。”
芸贵妃见她说得真切,后来也好生想了想,她在家中养伤的确是比在府上要自在些,手底下用的人也更顺手,只好点点头,同意了此事,当即又吩咐人去替她将东西给收拾好。
苏苑音出宫之前,去了趟轻尘的玉晨殿。
轻尘的情况比她的要好些,被太医院的太医紧要地看顾着,喝了两剂药之后就只剩下些皮外伤。
她去的时候,轻尘刚上完药,在贤妃身边撒娇,瞧见她来,却只是迟疑地站在殿外,随即赶紧叫人进来。
贤妃见状,也赶紧将人拉过坐下,关切地问其伤势。
见轻尘同贤妃都并没有怪罪于她,她才稍稍放下点心,将两罐善草堂的药膏给递了过去。
贤妃叫人接过,又见着她还有虚弱的模样,关切问道:“怎不好好在朝阳殿养伤,听轻尘说因你护着她,伤得可比她重多了,真是难为你了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