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219)
“我总觉得,你好像还有旁的事在担心。”佘涂慢悠悠开口。
苏苑音闷声笑了一声,再看向她时,面上终是带了几分严肃的神情,也不知如何开口,毕竟那些东西都实在太荒诞不经。
“小姐,薛国公突然派了人来,说是来了贵客,现下正唤你过去呢。”春棋倚在窗边开口。
倒不知这个节骨眼上来的什么贵客,苏苑音从桌前站起,取过方才被自己放在一边的斗篷,只听春棋忙到:“小姐等等我去换身衣裳鞋袜,方才在外头玩得昏了,衣裳都湿了。”
毕竟是要去见薛国公,哪能这般没规矩给小姐丢脸,只怪她一时贪玩,又失了分寸。
“既是贵客哪能多等,你接着玩你的就是,炉子上烤了饼子,记得帮我看顾看顾,我同阿音去一趟吧。”佘涂站起身,探身瞧了瞧又飘扬下来的雪花,随即顺手拿上了伞。
其实谁同她一道去都好,方才不也是一个人慢悠悠走回来的么。只是雪天路滑,需行得慢些,所以有个说话的人就最好。
佘涂已经挽上了苏苑音的手,带着人向外头走。
“这冒雪前来的,是有什么要事吗,你可知是哪个贵客?”佘涂拧着眉问。
苏苑音又哪里会知晓,只知特意来唤她,只怕外公口中的那个贵客还同她有些关系。
两人到薛照年院外的时候,油纸伞上已经堆起了一层薄雪。
佘涂收了伞抖雪,一面忍不住抱怨:“这梁州的雪也太大了些,我们西域哪里能瞧见这么大的雪,我先前还以为上京已经够叫人难受的了。”
本以为不常见雪只怕是会更喜欢,只佘涂大概是关心她园子的药,苏苑音笑着踏进院子,却在瞧见院子里那人背影的时候,忽地顿住脚步,手指有些发颤。
那人穿着一件雪色的直缀,身上没有加外衫的背影瞧起来很是消瘦,合在膝头上的手掌白得半点血色也无,不知在仰着头瞧什么,发冠上都是雪。
她方才晃了神,没往扫开了雪的路上过,踩雪的声音有些大,那人大抵是已经听到,所以转头望过来,瞧见眼圈红红的少女,如往常地唤了一声“阿音”。
佘涂后脚进来,看着不远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说话的声音都戛然止住,尚且还没反应过来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那人倒是先开了口,带着一种叫她有些瞧不懂的笑容,同她道:“好久不见。”
想不到祖父说的那个贵客竟是兄长,苏苑音不知他下落不明的这些时日都在什么地方,那腿又是怎么了,但是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
苏苑音朝着苏蕴之那边走去,眼眶愈发红:“兄长,怎么不多穿些,可觉得冷?”
苏蕴之笑着拍拍她,眉眼里已经没多少少年气,她瞧着只鼻头又泛酸,苏家突逢变故之后,纵使云淡风轻刻意不提,但是过往谁也回不去。
“阿兄不冷,这些天急坏了吧?”他笑着道。
物是人非,只声音还似之前那般清隽未曾变过,苏苑音揉揉眼,忽地就又想起了苏齐岳,那个将她视作己出的父亲。
“别听他瞎说,这梁州可比梧桐山上冷多了,你才大病初愈,哪里受得了。”
一道清脆女子声音响起,未见人先闻声,打破了那点伤神的气氛。
随后只见一个手里抱着件暗灰缠枝莲纹锦鹤氅的女子从暖阁那头走来,在苏蕴之面前停下,又才将手里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动作说不出的熟练,同兄长的交流里也不难瞧出的熟稔。
“方才的外衫才被雪沾湿,给你拿件衣裳的工夫,现下又到雪中去,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叫我好过啊。”女子朝着苏蕴之笑嗔道。
苏苑音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不免又转眸看了看身后的佘涂,只听那个女子率先开了口:
“你是蕴之的妹妹阿音吗?”
见人主动搭话,她也不能不理,随即朝着人点点头应过。
苏蕴之才道:“她是宋杏寒,恩师宋方冬的孙女。”
方才就听宋杏寒提到梧桐山,果然是同宋方冬有关,说来话长,外头不是说话的地,几人又进了薛照年的屋子里,长话短说了一遍。
原来苏蕴之当初被轻尘所救,只是轻尘在宫中难免疏于顾及,他又威胁着萧旼,挑战着永曦帝的“圣裁”,几边的人都不想叫他活。
素来宁折不弯的人终是尝了苦头,因着不愿拖累任何人,他一路逃出了上京,在濒死的时候遇上了宋方冬从梧桐山上派下来的人。
养伤才初愈,双膝已然是废了,只好歹保下了命。
不过也算醒的正是时候,宋方冬可不愿借势给萧旼,早在萧旼上山前就写了封信,让他下山转呈萧阙。
其实也算是对自己这个最后的关门弟子一点点回护之情,他既是避而不见,那这信便就是代替了他的选择,到底不愿借势于萧旼,也不愿叫萧阙那个半道跑了的便宜弟子为难,若是萧阙日后念及这封信,对苏蕴之态度也会亲厚些。
既是能算作一份助力,所以这封信还需得快些送到萧阙手上才行。
这信极重要,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有阿音在,事情倒是好办些。
苏蕴之说罢,随即瞧向苏苑音,有些歉疚:“所以阿音你可能带我去荆州找一趟萧阙。”
第157章
众人说完,视线不约而同都落在了薛照年身上,等着他的回复。
薛照年觑起眸子瞧了苏苑音一眼,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若是她是个肯安分的人,那早早就能听进自己的规劝,乖乖回兖州去了。
那执拗的劲儿,简直同时雨如出一辙。
罢了罢了,这件事其实谁也很难做到独善其身,自己管不住这个孙女,便就叫萧阙去头疼吧。
他冷哼着挪开眼:“都走都走,我一个人乐得清净。”
苏苑音听罢抿唇笑笑,当即给人顺了顺气,因着还有事没弄清,随即也不久留,只带着苏蕴之和宋杏寒暂且先去安置。
佘涂从方才开始就异常沉默,苏苑音也瞧不清如今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只兄长为人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他待佘涂自打初见起,就巴巴往上贴,打的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瞧的清楚,两人分明是两情相悦,都快到谈婚论嫁,所以只怕这里头是有什么误会没说清。
索性她也插回手,先将宋杏寒给支开。
“我那头还有间厢房,宋姑娘可同我去看看?”她问宋杏寒。
宋杏寒起初没听出什么不妥,只推拒道:“不必,明日就走了,我就在蕴之隔壁随便对付一晚吧,若是他有什么不适,我也好从旁照应些。”
“宋姑娘是远来的客,之前兴许是迫于无奈,如今到了这儿,哪里还需要劳烦宋姑娘亲自照料,我自会差人来照看兄长的,再不济也还有我这个做妹妹不是?”苏苑音接话。
“那好吧。”宋杏寒答得从善如流,瞧不见什么喜怒,同苏蕴之说了一声,同苏苑音一道先离开。
待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宋杏寒才停下,直言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支开我。”
如今被拆穿,苏苑音也没有多少歉疚,只笑道:“我只是不想他们生出什么误会,若是有冒犯之处,还请宋姑娘莫要怪罪。”
宋杏寒倒是大方,对她的话并不以为意,偏了偏脑袋,生得秀丽,眸子中很是灵动。
“我怪你做甚?我也希望他们能说清楚。”
瞧见她眸子里的坦荡,倒不像是那些会耍心眼的人,苏苑音微微松口气,只忽地又听她道:“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后来我将他从上京一路带回了梧桐山,他伤得很重,差点就真去了。”
她如今想起,仍旧觉得做梦似的,叫大夫都束手无策的人,最后竟真的硬生生地挺了下来。
“他许是没同你们说起过我,但是我自幼就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