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03)

作者:倾巳

待看见她时,眸中好似才恢复了些神采。

他笑笑,抢走了她的话:“来了?”

她轻抿起唇停在他跟前,打量着人好半晌了,见人像是并没有想同她解释些什么,当即也沉默下来。

过府不进,就只等在门口,半点没有想说一说那件事的意思,倒是还记得将她送到甘泉宫那事,专程来接一趟。

她转头吩咐春棋将收拾好的行囊都搬过来,又绕过他自顾自往那马车上去。

上到那一早便就摆好的梯子还没走几步,就只觉得手臂一暖,像是被身后的人给微微扶了一把。

无需回头也知那人是谁,她沉着脸抽回手,几步上了马车,算是发了通脾气。

片刻后马车外的帘又被掀起,男子躬身进来,方才还显得空荡的车内顿时就逼仄了几分。

她转了转头,刻意没看他,淡淡道:“我的马车小,容不下萧世子这尊大佛,萧世子还是回自己马车上去吧,甘泉宫不远,我便就是自己去也使得。”

她故意将话说得尖酸,存了些气人的心思。

若是他不是个傻的,便就能听得出她的话头,再看看接下来究竟说是不说。

只她倒是忘了,萧阙就从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主,寻找的法子又怎会对他有用。

她突然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眨眼间便就离了自己原先坐的那处,落进了个温暖宽阔的怀里,被乌沉香笼了个全身。

面对萧阙这般荒唐行事,她又气又臊。

她不肯叫他轻易得逞,鼓着劲儿同他挣扎却又被他坚稳有力的大手扶住腰身,一如既往的霸道。

“现下还小么?”他坏笑着问。

苏苑音不理他,只担忧一会儿要叫春棋瞧见,但又实在挣脱不开他,实在忍无可忍之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你是无赖吗?放我下去。”

萧阙被她逗乐,好看的眉扬了扬,大大方方点头:“是啊。”

她气噎,只想唾他一声不要脸。

见她气红了脸,倒是他怕再这么下去,她当真要生气,先开口算是服了软:“莫恼了,我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与你听。”

苏苑音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早这般不就万事大吉,非要整一出别的,虽是这般想,但她也算是大度地下了这个台阶。

“郑佺为什么要行刺你?”

萧阙失笑,叹她从来机敏,总轻而易举就抓到了其间的关窍。比盘问了他一整日的锦衣卫,不知要敏锐多少。

“因为我抢了他手上的铁矿,他义父私自开采铁矿之事败露,亦是我暗中推动。”

她默了默,没有追着过问原由。

只是听到他亲口承认此事,心中却早已不那么惊讶,此前建安县事发的时候她便就已经隐隐有所察觉是他。

只是郑佺一行人是如何在被追捕的过程中却安然进了京,又是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混进喜宴之上行刺?

若是这其中只掺杂着一方势力也太难叫人信服,那便就只有有人在其中刻意为之这个理由可以将事情说通。

越想越细思极恐。

“那日君满楼的火,亦也不是意外吧。”她仰头,恰好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棱角分明的轮廓。

只怕那场火,也是专门为他布下。

可是理由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行事那般离经叛道,为什么他们要对他赶尽杀绝。

究竟哪里是因,哪里是果。

思及此,她便就觉得总莫名的心烦,为自己的总是处于未知,处于被动。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问出声:“是二皇子还是…皇上?”

如果是皇上的话,那日的赐婚便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莫不是皇上想用婚事,想用她同苏家来牵制住他,想将人拘在上京,然后再制造一次意外,随便扣上一项罪名,总有能叫他应对不及的法子。

此前在宫里所见所闻之后的那种荒诞的猜想又涌上心头。

这叫她又不由地想起方才父亲同兄长的对话,尘少卿只因他当年的一个疑虑,就将人生生困死于安定县,到后来案情得到了平|反,却仍旧默认朝中对他的排挤。

只是先不论别的如何,总之皇上绝非没有表面上的那般宽和。

所以若当真是因为自己,而害他受制于对方,她心中如何安然处之。

萧阙垂眸看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正拽住自己衣袖的手在不断收紧。

他轻笑着将话题岔开,知道她究竟在顾虑什么,但是他其实也不过对那计划就只有六分把握,若说了,只恐叫她徒生烦忧罢了。

“怎地今日你也不过问我是否受伤了。”

苏苑音的思虑被他打断,知他是不愿说,所以刻意扯开了话题,但见他这般说,还是不放心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你受伤了么?”

随即只见他点点头,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分明是分外滑稽,顿时惹得她眸子里的忧虑退去了半边。

“我看看。”苏苑音说罢,作势要坐直起身,往他的袖口处扒拉,却又被他收拢了些手臂,拥得比方才还紧了些。

不由的,叫她觉出有几分珍视之意。

只见他轻送出一口气:“不过一点划伤,不太重,若是实在疼得厉害,抱抱你也能好。”

苏苑音听不得这样的情话,只觉得自己现下耳朵里痒的厉害,她在他衣襟前蹭了蹭耳朵,也像是不由地被那乌沉香勾得迷失了一点儿心智。

她张了张口,发出的语气亦是叫她都错愣的软糯,带着些颐指气使的意味:“那你以后若是受了伤,都要一一禀来。”

萧阙像是也愉悦,沉声笑了笑,带得胸腔微颤,亦也带着她。

她压下那点子臊意,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就是开药店铺子的,给你用瓶药,还是使得的。”

“好啊,苏掌柜。”他应她应得极快,不知是在应刚才,还是在应现在。

来不及细究,马车已经缓缓停下,想必是已经到了甘泉宫。

她心里喟叹同他说话的这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她还有好些话未说,心中还有好些疑虑未消。

正欲待再开口,却又被他紧紧揽了揽,叫她莫名觉得有些像是在辞别的感觉。

“你身子没好全,便就在甘泉宫中多养些时日,就当是散散心,我把言二留下照应,你若是待得烦了,便就可差使他给你跑跑腿,上附近的庄子给你寻些上京里少见的玩意儿。”

听着这话到像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再见一般,她从他的怀中出来,此刻坐直起身倒是能同他平视。

“你要做什么?”她问道。

话音刚落,便就只觉得头上一重,是他的手,带着些刻意,故意弄乱了她梳好的发髻。

“就是不想一直受制于人,想去解决一点后顾之忧,你宽心。”

这叫她如何能宽心,他总是什么都不愿叫她知晓。

是受制于谁,又该如何解决?

还有言二那般身手放在他身边照应不是更好,她在贵妃娘娘身边能出什么事。

“你说的人是皇上么,可是因为芸贵妃?”

她问出自己的猜想,想起来这些天她昭朝阳殿中的所见所闻,不由得蹙了蹙眉,又斟酌开口:“我总觉得芸贵妃…对皇上当真并不似流传中的那般,只为攀附皇权,她甚至都不爱他。”

萧阙闻言,默了默,叫苏苑音猜不透他现下在想什么,只听他问:“你觉得永曦帝是什么样的人?”

不知他怎会这般问,却还是好生答他:“感觉有负其名。”

妄议朝政可算作是砍头的罪名,可是萧阙跟前,她好似也莫名地有些肆无忌惮的底气。

她答完,却不见萧阙的回答,她想了想,随即又开口问“你知道尘少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萧阙顿了顿,不知她怎会突然提及,但是观她神色又只像是简单的好奇。

他瞧着人,带着些她暂时还不理解不了的珍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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