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金鸾(194)

作者:青草糕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就见奚旷穿过人群,缓缓走了出来。

他本是要坐龙辇离开的,不料听柏树禀报皇后来了,他不明所以,因此前来。

他走到了凤辇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奚旷有些紧张地问道,还想拉起帘子瞧瞧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桑湄微微一笑:“没什么事,不过是来接陛下回家罢了。”

奚旷一怔。

“若是陛下觉得臣妾多此一举,或者扰乱公务,那臣妾以后便不来了。”桑湄又道。

奚旷连忙控制住脸上的笑意:“都散朝了,何来扰乱公务一说!”又指挥柏树,“让人去把朕的龙辇抬来,朕与皇后一同回去。”

她来接他回家,俗世百姓夫妻,也不过如此了罢!

后面的文武百官们眼睁睁看着两座轿辇一同离去,半晌无言。许久,才有人小声道:“这于理不合……”

从没见过皇后没事干来金銮殿前晃悠的。

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罢了,陛下新婚燕尔,正是夫妻情深的时候,何必去讨那个嫌。”

那人想想也是,也就是停个轿辇罢了,算了,陛下都乐在其中,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众人便发现,每日退朝后,皇后凤辇都会停在金銮殿外,等陛下一同回去。

有时候陛下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皇后凤辇便也一同跟了过去,有些臣子虽有微词,但皇后凤辇只是停在外面,皇后自己会去偏殿等待,并未参与议事,他们也无法指摘什么。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等他们一走,皇后便会进御书房,接了柏树的班,给皇帝磨墨。

奚旷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笑道:“偷偷看我的奏折?”

桑湄理直气壮:“哪有偷偷?我光明正大看的!”

奚旷并不介意此事,早在之前,他就说过,这万里江山要与她共赏,她又不是能甘居后宅之人,她想插手政事,无可厚非。

夫妻共治,并肩作战,比他一个人扛下所有的感觉,更令他着迷。

“既然是光明正大看的,那有何想法?”奚旷点了点摊在面前的一本奏折。

上面是一个大理寺卿递来的折子,讲的是修订新律之事。大乾开国至今,也才一年有余,沿用的还是北炎律法,修订新朝新法,是当务之急。

“好事啊。”桑湄说,“具体哪些要删减,哪些要增添,哪些要修改,我并未细阅过律法典籍,因此就不班门弄斧了。但我只提一点,南北两地,民风有所不同,需考虑两地实际情况,仔细斟酌。最好是要负责修订律法的各位大人,亲自去各自查访一番,尤其是南方,各位大人们并不了解,倘若新法能照顾到南方百姓的感受,是再好不过。”

奚旷不由颔首:“你说得不错。而且既然是要平衡两地,又要共同遵循,那么势必有些细则会令某些百姓有所不适,新法推出后,还得加派一批人手,仔细教化各地百姓。”

他提笔,将桑湄与自己的意见一同批复给大理寺卿的折子,然后合上了这本奏折。

桑湄慢悠悠地磨着墨,唇角含笑。

红袖添香在侧,美则美矣,但她站得久了,奚旷便总觉得她这是在干侍女的活。于是没过几天,奚旷就让柏树回来接着磨墨了。而桑湄则搬了把椅子坐到奚旷旁边,对于那些奚旷还未来得及看的奏折,她就先提前阅览一遍。

有些官员喜欢在奏折里说废话,需要找半天才能找到关键句子,桑湄便会在这些地方点上一个朱点,方便奚旷后面直击重点,大大节省了他看废话的时间。

有些通篇是在谈论政事的,若是桑湄仔细看罢,有了些自己的见解,便会在一旁的纸条上写下,然后夹在奏折里,方便奚旷参考。

至于那些纯请安、言之无物的折子,则直接被她摞到了一边。

如此一来,事半功倍。往常一个时辰才能批完的折子,现在半个时辰就能批完。

而有些官员收到皇帝的批复,发现皇帝近来话变多了,还以为是皇帝愈发认真了,不由行事更加慎重。哪里能想到里头还掺杂了桑湄的意见呢!

只有默默磨墨的柏树,默默保守着这个秘密。

虽然他也觉得皇后娘娘僭越了些,但是他贴身伺候皇帝这么久了,能敏锐地发现皇帝在御书房里工作时心情明显变好了许多,哪怕是被什么事情触怒,有皇后在一旁劝说,也平复得极快。

那既然负担又减轻了,心情又变好了,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桑湄也不是日日都往金銮殿御书房跑的。

有一日奚旷下朝没看见桑湄,还颇为不解:“皇后怎么没来?”

柏树道:“秋穗姑娘让人来传话,说娘娘今日与潘夫人有约,出门看戏去了。”

奚旷:“……行,朕知道了。”

也就是说,她午膳也不会回来吃了!

皇宫里头,奚旷闷闷不乐地独自批阅奏折,而楚家班里,潘夫人则和桑湄坐在雅间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戏台上正在演的《登阙记》。

有了王侍郎在背后的大力推荐,加上楚家班的戏子本身功底不错,这出戏是叫好又叫座,已经连演好几天,场场爆满了。若不是潘夫人找楚瑟走了个后门,今天还坐不到雅间里头来呢。

潘夫人一边剥瓜子一边道:“王侍郎的夫人邀了我几回看戏,皆被我推辞了,我怕我看见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桑湄好奇道:“你从王侍郎那儿赚了多少钱?”

潘夫人转了转眼珠,小声道:“扣除书局成本和其他人的分红,光到我自己一个人手里的,就得有五百两。”

“呵,这么多!那王侍郎要买下那话本改成戏剧,恐怕是花了五百两的好几倍!”桑湄笑道,“难怪那么急着回本。”

潘夫人道:“这肯定是能回本的,不仅回本,还能大赚一笔——话说回来,王侍郎这人手里怎么有这么多活钱?怕不是以前也私下做了不少这种生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心思活络,喜好钻营取巧,只要不违反律法,便也奈何不了他什么。”桑湄微笑,“不过么,这样的人放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倒是很值得用用的。”

聊了一会儿王侍郎,潘夫人便不经意地向桑湄提起:“如今妹妹终于成了皇后,在百姓中又多受盛赞,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盛赞倒也愧不敢当。只是我都做到皇后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贪心的了,若不为百姓做点儿什么,岂不是有违圣德?”

“都说陛下与娘娘感情甚笃,还一同下朝,哎哟,可真是酸死人了。”潘夫人掩口笑道,“但就这样,陛下处理政务还是勤勤恳恳,没被你这美色所惑,倒也是奇了。”

“姐姐怎么知道陛下勤恳?莫不是很希望陛下从此不早朝?”桑湄也开玩笑道。

“哎哟,还不是我家老潘说的。”潘夫人说,“说是陛下批奏折,话都比之前多了些。想来这成了婚之后,人也是有所改变的。”

桑湄仍是笑盈盈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姐姐不必来替潘大人试探我,我与姐姐情同姐妹,陛下又与潘大人是至信之交,没什么可瞒着姐姐的。陛下批奏折时,我也在旁。”

被她点破,潘夫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说:“原来真的是有妹妹在旁。”

“很明显么?”

“倒也不是很明显,只不过是我家老潘想得多些,注意到了罢了。”潘夫人连忙澄清,“我们可没有别的意思啊,娘娘蕙质兰心,绝不是那种祸国奸妃,我们都明白的。”

桑湄撑着下巴,看戏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慢悠悠地说:“祸国与否,端看人怎么定义。若是认为后宫一律不得干政,那我便是祸国;但若是以实事评判,我并未做任何有损国体、有损百姓之事,那我便谈不上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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