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98)
李羡鱼吃了小半碗,这才停住手里的银匙,小声问雅善:“皇姐,这樱桃酪,还能再给我一碗吗?”
她抿唇笑起来:“我想拿给临渊尝尝。”
雅善莞尔,便又唤了那绿衣宫娥进来,吩咐她再去小厨房里做一碗一样的樱桃酪。
而李羡鱼则坐在雅善皇姐的床畔,与她聊起近日里看过的几本有趣的话本。
雅善安静地听着,偶尔也问上几句,倒也不再像是往日里那般,未说上几句话便咯血了。
李羡鱼看在眼里,心情也微微雀跃起来。
她想,兴许明年春日的时候,她便真的能与雅善皇姐一同去御园里放纸鸢了。
而此刻,一本话本子讲完,宫娥也轻叩槅扇:“公主,樱桃酪做好了。”
李羡鱼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已在流云殿里停留了许久。
如今既然樱桃酪做好,她便也起身向雅善皇姐辞行。
“皇姐,嘉宁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弯眸道:“等过段时日,宁懿皇姐宫里的鹤望兰便要开了。那时候,我去讨一枝过来给你插瓶。”
雅善柔声:“去罢。”
“出流云殿的时候,记得添衣。”
李羡鱼连连点头。
她提起空了的食盒迈过寝殿的门槛。
那名绿衣宫娥还等在寝殿外。
李羡鱼便让她将樱桃酪放进空荡荡的食盒里,自己则披上了来时穿的斗篷,步履轻盈地往披香殿的方向走。
她想早些回到自己的寝殿,让竹瓷她们将樱桃酪拿去小厨房里温着。
这样临渊回来的时候,便能吃到和她尝到的一样好吃的樱桃酪了。
途径一面白墙,却有两名小宫娥说话的声音从墙上镂空的花窗里传来。
“你可知道,内务府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公主寝殿里的银丝炭都快不够用了,催了他们好几次,都不送来。”
“我依稀听过几句。似乎说是有贵客要来,整个内务府都在加紧准备。”
“什么贵客,能比公主还要紧?”
“我想想,似乎,似乎是一个外族。好像是叫什么呼衍的——”
庭院内霜花满地。
隔一道窄长的白墙,花窗内的两名小宫娥依旧是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而花窗外,李羡鱼却在寒风里停住了脚步。
冬日的风呼啸而来,渗入她的领口袖缘,寒凉透骨。
李羡鱼呼吸一颤,手中的食盒无声坠在青白的宫砖上,里头装好的樱桃酪滚落出来。
碎开一地的香甜。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本来是能24点前更新的。
但是因为写了太多狗皇帝的剧情,越写越气,越想越气。
后来干脆一口气全删了,写了别的(就是大家现在看到的这些啦~)
第60章
时值正午。
清水巷内的杂货铺却并未开张。
紧闭的门扉后, 杂货铺的掌柜正恭恭敬敬地向一名少年行礼。
“殿下。属下已根据您的吩咐, 将在玥京城附近的细作尽数召回,皇宫内的细作也已一一联络。”
临渊问道:“其中可有精通易容者, 与身姿娇小的女子?”
他抬手, 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这般身量,以武功卓绝者为上,容貌不论。”
侯文柏应道:“有, 细作中有精通易容者。而死士中亦有这般身量的女子。属下今日便可将人寻来。”
临渊道:“寻来后, 先按兵不动。待明日呼衍入宫, 呼衍和亲的人选定下。若是嘉宁公主,便于送嫁当日, 在玥京城外埋伏。务必寻到合适的时机,以死士将鸾车上的公主替换。”
“至鸾车行出大玥国境后, 死士即刻假死脱身。”
临渊抬手, 将一张画像递给他:“这是公主的画像。”
侯文柏双手接过,头一回发觉, 自己似乎并不太懂得这位跟随了数年的殿下。
以殿下素日里的行事手段,必然是选择在鸾车出城后,立即截杀呼衍使队。
以此,挑起大玥与呼衍两国的战事。
这也是他能想到,为何殿下要中途回返的唯一缘由。
但是,替换,假死,这便是将大玥撇清,将原本的计划破坏——
难道, 是为了那名公主?
侯文柏被自己的想法震住。半晌没能回神。
临渊冷声问:“有何不妥?”
侯文柏迟疑良久, 唯有顺着他方才的想法, 试探着问道:“属下还有一事不解——若是殿下想将人带离,如今趁着亲事未定,宫中戒备不严,便是最好的时机。属下可一路护送,直至大胤境内,想必大玥也只能作罢。”
毕竟以他探知的情报来看,如今的大玥早已是外强中干,摇摇欲坠。
自顾尚且不暇,绝不敢因一名公主而与大胤再动兵戈。
临渊皱眉:“她不愿跟我走。”
他能想到的缘由无非两个。
一是为大玥不与呼衍开战。
二是不想牵连自己的亲族。
那他唯有以这样的方式,让大玥的嘉宁公主在和亲途中彻底‘死去’。
届时呼衍理亏在先,无法因此发兵。
李羡鱼的家人,也可等事情平息后,假死带出皇宫。
而侯文柏愈发震惊,久久不言。
还是临渊冷声命令:“此事不容有失!即刻去遣人布置!”
他这才猛然回神,仓促比手应声:“是,属下这便前去准备。”
*
冬日里的日头总是格外的短。
临渊不过在清水巷中待了两个时辰,离开的时候,便已是黄昏。
倦鸟归巢时节,临渊赶至长街,拦住一个正准备返家的书摊摊主,将他摊上的话本尽数买下。
随后,便踏着最后一缕暮色返回披香殿中。
彼时,宫中已是华灯初上。
临渊打起窗外垂落的锦帘,如常逾窗进去。
见寝殿内的光线蒙昧,并未掌灯。
李羡鱼独自坐在熏笼旁,手里拿着本并未翻开的话本,羽睫低垂着,不知神思何属。
临渊抬步向她走近,将新买的话本搁在她手畔的长案上。
“公主。”
李羡鱼回过神来,轻抬起羽睫望向他。
一双纤细的秀眉如常弯起:“你回来了。我在小厨房里给你留了糕点,你要不要过去尝些?”
临渊却没有挪步。
他的视线落在李羡鱼微红的眼眶上,剑眉紧皱:“臣离开的时候,有人欺负了公主?”
李羡鱼连连摇头:“没有。”
她试着找出了个理由来:“我只是,看了本伤心的话本子。”
临渊看向她手中并未翻开的话本,问道:“话本中写了什么?”
李羡鱼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将手中的话本藏回箱笼里。
“都已经看完了。还是不提它了。”
她说着,便又拿了他新买的话本过来,轻轻翻开一页:“还是看看新买这些的吧。”
临渊取过一枚火折,将放在长案上的银烛灯点亮。
他向李羡鱼伸手:“臣给公主念吧。”
李羡鱼轻应了声,将手里的话本递给他。
临渊于她身畔坐落,翻开封皮,从第一行字徐徐念起。
这本话本里讲得是梁祝的故事。
太过著名,以致于李羡鱼没听几行,便认了出来。
她轻声提醒他:“临渊,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了。”
临渊应声,将手里的话本合拢,重新换了一本新的。
李羡鱼却站起身来,将身旁的新点的银烛灯熄灭:“还是不听了吧。”
她羽睫低垂,指尖轻蜷:“好多话本最后的结局都不好。”
就像梁祝,经历过这么多事,最后也没能相守,只是双双变成了蝴蝶。
临渊隔着夜色望向她,似是也看出她的心绪低落。
他忖了忖,重新向她伸手:“公主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羡鱼想要摇头。
可拒绝的话到了齿畔,却又被她悄悄咽了下去。
她想,这也许也是她最后一次与临渊出去游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