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88)

作者:椒盐小甜饼

他的鹰眸骤寒,语声也转厉:“更何况,本王不反?谁来反?指望心慈手软的东宫去弑父么?还是——便这样看着,大玥开国皇帝打下的基业,就这般在你父皇手中毁尽!”

李羡鱼像是被这般冷厉而直白的话语重击,面色愈白,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摄政王见此,便也不欲多言。

便只是重新阖目,皱眉对她挥手,冷声道:“话已问完,便赶紧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李羡鱼却没有挪步。

她的面色苍白,指尖却不由自主地轻握住自己腕间垂落的那串红珊瑚手串。

珊瑚珠微凉而光润,令她想起那名给她雕琢手串的少年。

他还未寻到自己的家人。

李羡鱼艰难启唇:“嘉宁还有一件事想问皇叔。”

她低声:“皇叔,您知道临渊的身世吗?”

摄政王猛地抬眼看向她,眸光比方才更为凌厉。

“嘉宁,你越界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他语声落,不待李羡鱼再启唇,便厉喝出声:“金吾卫何在!”

这雷霆般的一声,令守在走道上的金吾卫张皇而回。

摄政王厉声:“还不送公主回去!”

这名金吾卫是他曾经的旧部。

摄政王这一声怒喝,金吾卫便是浑身一震,像是刹那间忘了身处何地,仿佛如今还在军中,而眼前仍是那名军法严明,惮赫千里的主帅。

他眉心发汗,不敢耽搁。立时箭步上前,向李羡鱼比手:“公主请回!”

李羡鱼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宗人府,回到自己的披香殿中的。

在她的认知中,在她十五年所受的教导中。

谋逆必定是错的。

是被写进大玥律里,不可饶恕的大罪。

可是。

难道让百姓们饥寒交迫,将士们穿不起甲胄,让公主们像是礼物一样,被送到邻国去。便是对的吗?

她答不上来。

她心神不宁地走过廊庑,迈步进了自己的寝殿。

暖意铺面而来。

李羡鱼的思绪回笼。

她拢着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气的斗篷,轻抬起羽睫。

这个时节,殿内还未烧地龙。

只是临渊提前替她将熏炉点好,放在了槅扇前不远处。

暖意袭人。

临渊立在熏炉前。

他换了件干净的武袍,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淡淡的皂角香气。

李羡鱼回过神来,轻轻唤了声:“临渊。”

临渊应声。

他抬步走到槅扇前,执起李羡鱼冰凉的素手拢到自己的掌心里,将温度传递给她。

他问:“公主问清楚了么?”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

倏尔却又慢慢摇头。

“皇叔都告诉了我。可我仍是不明白。”

临渊道:“公主可以说与臣听。”

李羡鱼欲言又止。

她轻声:“临渊,若是我说了,你会觉得我大逆不道吗?”

临渊平静道:“不会。”

他将李羡鱼的玫瑰椅搬来,也放在那温暖的熏炉前,平静地等着她开口。

李羡鱼在椅上坐落。

垂眼理了理思绪,最终还是将宗人府里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她握着自己的袖缘,语声又轻又低。

“临渊,你觉得,皇叔做错了吗?”

临渊往熏炉里添了一块白炭,回答她:“有时并无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得到的答案便不同。”

李羡鱼点头:“例如站在父皇那看,皇叔便是错的。”

“但是站在饥寒交迫的百姓,与穿不起甲胄的将士们那看。皇叔便没有错。”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勇气,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宫室里,说出了她想说的话:“错的是父皇。”

临渊添炭的动作停住。

他抬起羽睫,深看向眼前的少女,语声徐徐放低,像是竭力不去惊扰一只即将振翅的蝴蝶。

他问:“所以,公主站在哪边?”

在这样的问题前,李羡鱼却有些踌躇。

她试着去征询他的意见:“临渊,我应当站在哪边?”

临渊没有为她做出选择。

他伸手,在她面前展开掌心:“无论公主做出什么选择。臣都会站在公主身侧。”

李羡鱼轻愣了愣。

许久,她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放进临渊的掌心里。

临渊轻轻收拢长指,与她十指紧扣。

暖意于彼此的掌心中交汇,在这般寒冷的时节中,比任何誓言,都要令人觉得心安。

李羡鱼牵着他的手,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来。

她的语声轻柔,却不再迟疑。

“我想去太极殿前,替皇叔求情。”

作者有话说:

突然加更的心路历程:

一开始只是想把这个剧情点写完。

后来写着写着,6K字了。

硬生生在半夜加了一更QAQ

(仔细想想,要是我分成两章,岂不是今天的更新就有了。)

(在被打的边缘疯狂试探~)

话说这个版本够仔细了嘛!能看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不能看懂务必告诉我,我再细化点QAQ

第54章

李羡鱼行至太极殿前时, 天穹上已落起细雨。

令本就清寒的时节, 更添了几分冷意,像是不日便要落雪。

殿前的白玉长阶上, 却已跪满了前来恳情的朝臣。

从装束上看, 是武将居多,品级不一。

面上的神情皆是坚毅,像是视死如归。

此刻, 殿门打开一线。

御前伺候的宦官承吉从殿内出来。

他神情戚戚, 正拿袖子擦着满头满脸的冷汗。

李羡鱼唤了声:“承吉公公。”

承吉闻声回头, 见到是她,忙放下袖子向她行礼:“九公主安。”

李羡鱼颔首, 轻提裙裾,踏着雨中微湿的玉阶拾级而上, 在他面前停住, 轻声问:“承吉公公,如今不是朝会的时辰, 为何有这样多的臣子过来,跪在太极殿前?”

承吉面色一苦:“还不是为了摄政王的事。”

李羡鱼轻愣:“他们都是过来为皇叔恳情的吗?”

承吉拭着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谋逆这等大罪,常人避之不及。

竟还有人敢前来恳情,难道便圣上龙颜一怒,将他们一同牵连下狱。

若说底下跪着的,都是摄政王当年在边关征战时的旧部,与一手提携的门客,有过命的交情。

那太极殿里那位, 又为何——

正思量, 太极殿内蓦地传来一阵物件砸落的噼啪乱响, 伴随着皇帝急火攻心的怒喝:“逆子!给朕滚,滚!”

李羡鱼愕然,忙去问承吉:“里面是哪位皇兄?”

“是太子殿下。”

承吉汗出如浆。

今日清早,陛下召东宫过来,商议如何处置摄政王之事。

不想,太子却为之恳情。

如今惹得龙颜大怒,不知要如何收场。

可别城门失火,最后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遭殃才好。

他这般想着,又看向眼前的李羡鱼,忙问道:“公主今日,可是过来向陛下请安的?”

李羡鱼轻轻点头。

承吉闻言,如蒙大赦,亲自带着她往殿内走。

一进殿门,承吉便低声将今日之事转述了遍,又苦着脸道:“公主,您多少也帮着劝劝太子殿下。切莫再提这件事了。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真要伤了父子间的和气。”

李羡鱼随他绕过一道锦绣画屏,正想启唇,冷不丁一只甜白釉瓷瓶擦着她的鬓边飞过,砸落到墁地的金砖上,嘭地一声巨响。

承吉的语声立时顿住。

李羡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心口怦怦作响。

她看清了殿内的情形。

满地的狼藉中,皇帝穿着龙袍高坐在上首,双目赤红,胸口急剧起伏着,显是被气得不轻。

皇兄背对着她,跪在金座之前,袍裾上落满了碎瓷。

他向皇帝低首,道了句‘父皇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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