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57)

作者:椒盐小甜饼

李羡鱼便起身走到窗畔,将紫玉笛连同木匣一同递给他:“司正要的紫玉笛我拿到了。”

她忐忑地问:“那,司正是不是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羌无抬手接过木匣打开,指尖拂过上头镂刻的那行小字,低哑地笑出声来:“臣从不食言。”

李羡鱼多日高悬的心终于放落。

“请公主回避。”而羌无又道:“臣解毒与下毒的手法,从不传人。”

李羡鱼点了点头,依言避让到殿外去,静静往坐楣上坐下。

今夜没有落雨。

一轮明月高悬,月色如水,凉而静谧。

*

半个时辰后,槅扇重新被推开。

羌无站在门内,如常向李羡鱼比手行礼:“公主,照夜清已解。”

李羡鱼杏眸亮起,提裙站起身来,匆匆入内。

她走到榻边,垂眸去看临渊的伤势。

临渊小臂上的伤口已不再渗血,而一旁托盘中放着几块染血的白布,上头的血迹也已是正常的红色。

可,少年仍未醒转。

李羡鱼愣了愣,立时抬眸去看羌无:“司正?”

羌无信手将几块沾血的白布毁去。

他道:“公主不妨再等等。”

李羡鱼唯有在榻边坐落,轻轻垂眸。

而榻上的少年剑眉紧皱,似沉在一场深浓梦境中。

*

四面是不见天日的高山密林。

他剑袖骑装,策马疾行于林中。身后不住有冷箭从密林中穿出,带着凌厉的破风声,险险擦过他的身畔。

他伏低了身子,持马背上的长弓还击。

破空声中,有追兵坠马,被马蹄践踏,发出凄厉的惨嚎。

但更多的追兵随之涌上。

有人厉声呼喝:“不留活口!若是让他活着回去,咱们都活不成!”

语声落,箭如飞蝗而来。

他弃下长弓,改为持剑,将飞来的冷箭击落。

万箭齐发,密密如织。终有一支漏网的箭矢从刁钻之处飞出,骤然射中骏马颈侧。

骏马吃痛,纵身一跃,从两颗参天大树的缝隙里腾身而过,终是跃出这被重重埋伏的密林。

天光骤然大亮。

他看见,密林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骏马四蹄踏空,带着他一同滚落。

临渊蓦地睁眼,本能地起身伸手,紧紧握住了眼前之物。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而纤细,宛如花枝。

继而,他看见李羡鱼染着胭脂色的双颊,与波光粼粼的杏花眸。

她也轻愣了愣,继而那双漂亮的杏花眸里露光轻闪,殷红的唇角却轻轻抬起,唇畔梨涡浅显。

李羡鱼对他绽开笑颜:“临渊,你终于醒过来了。”

临渊这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没有密林,没有箭雨与追兵。

他坐在一张陌生的锦榻上,伸手紧紧握着李羡鱼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细嫩的肌肤掐出红印。

“公主?”

临渊本能地收回手,语声低哑:“抱歉。”

他试图起身,小臂上与脑海中传来的钝痛令他略微皱眉:“我为何会在此处?”

他毫无印象。

羌无远远看着,掌中握着那柄流光皎皎的紫玉笛,面具后的眼睛里喜怒难辨。

他沙哑地笑了声,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公主为你奔波了数日,还大病了一场。你却连声臣都不称么?”

李羡鱼被他说得局促起来,本就热度还未褪尽的双颊又生出一层更鲜艳的绯色。

她回过脸去:“司正!”

羌无短促地笑了声,不再开口。

他握着紫玉笛,对李羡鱼略一比手,身形随之展开,很快便消失于殿外深浓夜色中。

殿内便只余下李羡鱼与临渊两人。

李羡鱼愈发局促。

她绯红着脸,小声道:“你别听他胡说呀,什么大病了一场,没有这样的事。”

临渊看向她。

李羡鱼的双颊异常的绯红。

身上的温度,似也比寻常时更烫。

像是在发热。

他伸手,想碰一下李羡鱼的额头。

李羡鱼往后躲了躲,小声解释道:“这是用了药的缘故。等药效褪了,便好了。”

临渊的指尖微顿,稍顷,他收回手,微垂下眼。

他想,他已知道了羌无话中的真伪。

记忆同时回笼,他立时明白过来,明月中劈来的那柄刀上,淬了罕见的毒。

他应当是昏迷了几日。

直至方才羌无收了李羡鱼的好处,过来解毒。

一切串联在一处,便很好理解。

唯一让他不能明白的是,李羡鱼为何要这般努力地去救他,甚至不惜让自己大病一场。

他想,原本像他这样的人,即便是死在寻仇的路上,也只是寻常。

而李羡鱼也有好多事想问他。

例如他之前去了哪里,为什么会中这样的毒,还有他往后,是不是便不用再去寻仇了——

但她实在是太倦了。

奔波了这几日,心弦紧绷的时候,倒不觉得如何疲惫,可当那根紧绷的弦松下,这才觉得,浑身的倦意都像是潮水般涌上来,似要将她吞没。

她甚至连寝殿都不想回去。

于是,她便轻碰了碰临渊的袖缘,示意他站起身来,而自己则是倒头便往锦被里钻。

她拿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倦倦阖上眼,朦胧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临渊默了默,终是低声道:“好。”

他替李羡鱼将红帐放落,自己依旧是回到了梁上。

夜色渐浓,夜风自半敞的支摘窗里涌入,带来些微的凉意。

睡在红帐里的李羡鱼倏然轻轻唤了声。

“临渊。”

临渊抬眼,本能地如常想问她,有什么事。

但旋即,他想起羌无的话来。

月色淡淡,倚坐在梁上的少年徐徐垂下羽睫,低声应道。

“臣在。”

夜风吹动低垂的红帐,将昨夜未散的水汽与少年低醇的语声一同渡入帐内。

锦榻上的李羡鱼却没再回应他。

临渊等了良久,终于还是自梁上掠下,抬手撩起了垂落的红帐。

李羡鱼躺在锦被内,一双形状美好的杏花眸轻阖着,显然并未醒转。

但许是药力尚未褪尽的缘故。

她睡得不大安稳,秀眉紧蹙着,眉心上凝起许多珍珠似的细汗。

像是还在发热。

临渊皱眉,伸手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李羡鱼低垂的羽睫轻颤了颤。

继而,她像是触及到凉意,抑或是将他当成自己榻上的锦枕,十分自然地伸手环过他劲窄的腰身,将发烫的侧脸贴在他冰凉的衣料上。

临渊身子一僵,动作骤然顿住。

他本能地想避开。

但李羡鱼的指尖这般烫,双颊红得深艳,像是连呼吸都是热的。

烧得这般厉害。

他微阖了阖眼,终究是轻垂下指尖。

没有推开她。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昨天的和今天的都在这里啦~

我们明天20点见~

第37章

月明如昼, 铺下银霜似雪。

偏殿内的红烛渐渐燃尽, 淌下一滩朱红色的蜡泪。

李羡鱼睡在锦被间,眉心蹙得愈紧。

原本清凉的秋夜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的热。

她的眉心发汗, 身上发烫, 便连一直抱在手里的锦枕从微凉变得炽热。

似是比她身上的热度还要高些。

李羡鱼觉得不习惯,便想将怀里的锦枕推开。

可许是朦胧间力气不济,一推之下, 竟没能推动。

于是李羡鱼皱着眉, 又多加了几分力道, 势必要将这只比她还烫的锦枕给推开。

她这般努力,下手又毫无准头。

以致于身畔的少年终于忍无可忍, 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哑声:“公主。”

李羡鱼却仍未醒转。

她阖着眼,低垂的羽睫轻扇了扇, 像是梦见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 梦见了她送顾悯之回返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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