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35)

作者:椒盐小甜饼

李羡鱼提裙小跑过去,伸手轻握住两旁垂下的秋千索,小心翼翼地试着踏上秋千凳。

稍顷,她在秋千上站稳了身子,便对临渊弯眉笑起来:“临渊,帮我推一下秋千吧。”

临渊抬眼看向她。

他想说,这样并不安全,容易被远处的金吾卫察觉。

可穿着小宫娥服制的少女立在秋千凳上,笑盈盈地望着他,雪肤乌发,唇红齿白,眼里流动着星河一般明亮的光。

他想起,这应当是李羡鱼第一次夜中出行。

还是别留下什么遗憾的好。

毕竟,带她出行这般艰难,大抵不会再有下次。

于是,他松开眉心,走到李羡鱼的身后,抬手握住了秋千索上端。

微一使力,木制的秋千便载着秋千上的少女轻盈往前荡开,像是落在水面上的叶子被风吹起。

微凉的夜风拂过她面上,李羡鱼的心绪也随着秋千飞起。

她从秋千上微侧过身来,眉眼弯弯,语声轻快:“临渊,能不能再推高些。”

临渊没有回答,略微加了些力道。

木制的秋千带着李羡鱼飞得更高,令她能看见远处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荡到最高处,像是伸手便能摘到漫天星河。

李羡鱼看向远处的夜景,鬓边散落的乌发轻拂过她雪白脸颊,色彩分明得像是一副水墨画。

临渊的视线至此顿住,有短暂的离神。

但仅是刹那,他回过神来,立时伸手,握住秋千索,停住了秋千。

正玩到兴头上的李羡鱼转过脸,不满地鼓起腮来:“怎么这便停了——”

临渊打断她:“有人来了。”

他骤然抬眼,看向御园外的方向,眸色微厉,语速很快:“东南面,共有七人,皆有武功在身,应当是巡夜的金吾卫。”

“公主下来。”

李羡鱼羽睫一颤,慌忙从秋千上下来。

临渊隔衣握住她的手臂,疾步带她往御园深处走。

李羡鱼被他拉着小跑起来,仓促间回望一眼,便见夜色里有数枚火把如星子,正往此处急急聚来。

她觉出后怕,抬首望向身前的少年,语声慌乱:“怎么办,你带着我,一定会被他们追上。”

临渊自也想到这层。

他道:“再往前,便有藏身的地方。”

李羡鱼连连点头,气喘微微地跟上他。

幸而,在她迈不动步子之前,李羡鱼看见了临渊所说的那个藏身之处。

在假山的两块奇石之间。

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两块巨石间劈开的一道缝隙。

“这,这里,能藏下我们吗?”

李羡鱼呼吸紊乱地问了声。

可身后愈来愈近的火光却不容她挑剔。

李羡鱼轻咬了咬唇瓣,侧过身,尝试着往缝隙里去。

令她未曾想到的是,这缝隙中别有洞天,过了狭窄的入口后,里头竟藏了个隐蔽的山洞,不算宽敞,可容纳下她不成问题。

李羡鱼松了口气,对临渊道:“临渊,快,快进来。”

临渊侧身进来。

原本便不算宽敞的山洞立时变得逼仄无比。

李羡鱼立在里侧,努力将自己后背更紧地贴上石壁,给他空出更多的地界来。

可她的努力收效甚微。

山洞这般得窄,令临渊不得不与她贴面站着。

一双修长的手臂无处容纳,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在她两侧腰线处,以长指抵住身后的石壁,与她隔开寸许距离。

山洞并不算高,迫使他低下头来。

疾走过后炽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在这般清凉的秋叶中愈显滚烫,令她脖颈上细嫩的肌肤被烫红似得一寸寸泛出粉意。

李羡鱼双颊滚烫,连指尖都不敢擅动。

她似是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临渊素日里要离她那样的远了。

如今这般,也太、太古怪了些。

临渊的身形同样僵硬。

习武之人的感官本就比之常人敏锐,更勿论是这般近的距离。

身前的少女呼吸有些紊乱,赤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纤细柔白,泛着淡淡的粉意,像是一枝初发的碧桃花,于静夜里暗香浮动。

他不得不紧阖上眼,竭力令自己去静听外界的动静,不再分心。

山洞外,金吾卫正在御花园里四处找他们,行走间,腰间的佩剑琅琅作响。

一圈之后,并无所获,便有人道:“哪有什么人,我看是你听错了!”

又有人接口:“少说废话。赶紧走吧,大半夜,御花园里能有什么人?”

金吾卫们兜呼着离去。

被抵在石壁上的李羡鱼听见,心绪微松,忙伸手去推身前紧挨着她的少年,小声道:“临渊——”

语声方起,临渊本能地抬手,紧紧掩住她的口。

少女红唇微张,柔软的唇瓣如花瓣般轻拂过他的掌心,带来轻柔的痒意。

临渊的动作立时顿住。

稍顷,他咬紧了银牙,凑近她的耳畔,语声克制而低哑:“他们没走。”

李羡鱼微愣,后怕地转过视线,顺着他的肩头往外望去。

不过转瞬,她便看见御花园里又涌进了人来。

竟是方才走了的金吾卫们杀了个回马枪。

当然,这次他们看见的,仍旧只有空荡荡的御花园,与一架停在梧桐树下,早已不再晃荡的木制秋千。

“哪有什么在夜里荡秋千的小宫女?”一名长脸的金吾卫笑起来,伸手去拍自己同僚的肩:“我看你怕不是夜里动了春心,想婆娘了!”

被他揶揄的那名金吾卫格外不服,直着脖子道:“胡说!老子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有错!”

长脸的金吾卫挥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想婆娘就直说。等明日下值,我带你出宫,喝花酒去。”

喝花酒几个字落下,另外几名金吾卫也都一同笑起来,纷纷帮了把手,拖着那还欲辩驳的同僚往御花园外走了。

想是继续巡夜去了。

李羡鱼这次却没敢出声,直至临渊松手,才敢小声问他:“这次,他们是真的走了吧……”

她抬眼,望向还将她抵在石壁上的少年,面上一阵阵地往外冒出热气,语声也轻得像是蚊呐一般:“那,那你是不是可以松开我了。”

临渊微愣。

立时往后退开一大步,侧身出了窄小的山洞。

“抱歉。”他有些不自然地微侧过脸去,夜色里语声低哑:“……公主还想继续打秋千吗?”

李羡鱼绯红了脸,轻轻摇头:“先,先回披香殿去吧。”

她又轻声补充:“改日再来。”

少年睨她一眼,薄唇紧抿,没有接话。

他想,没有下次了。

归途中,月影深深,夜风淡淡,渐渐吹散了彼此面上的热气。

李羡鱼走近了些,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袖缘,轻声打破了沉寂。

“方才好险,险些便被金吾卫们察觉了。”

临渊握着佩剑的长指骤然收紧。

随着李羡鱼的话,他不得不回想起方才山洞内的情形。

陌生而危险的感受令少年鲜有的焦躁。

他侧过脸去,剑眉紧皱,并不答话。

李羡鱼望向他。

夜色里,少年眉眼冷峻,霜雪般寒。

李羡鱼忖了忖,觉得临渊应当是生她的气了。

毕竟,是她执意要去玩那架秋千,才会引来巡夜的金吾卫。

李羡鱼这般想着,有些心虚地轻扇了扇羽睫,打算将人哄好。

她轻声:“临渊,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少年薄唇紧抿:“没有。”

李羡鱼想了想,又问:“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少年简短地答:“寻仇。”

这次轮到李羡鱼为难起来。

她总不能,也去找几个人,杀给他看。

但旋即,她想起方才金吾卫们的对话,杏眸微微亮起。

她伸手轻攥了攥临渊的袖缘,放软了语声。

“要不,我带你去喝花酒吧,你别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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