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怜(126)

作者:椒盐小甜饼

而捞她的那人李羡鱼也认得。

是守门的宦官小答子。

李羡鱼正茫然,却听两人的语声顺着夜风传来。

先是栀子带着哭腔的嗓音:“你既要断了来往,那还捞我做什么?倒不如就看我淹死在这池塘里,好过让我出宫去,另嫁给旁人!”

小答子脱下自己的外裳裹在她的身上,抱着她语声都颤抖:“栀子,出宫嫁个良人,日后和和美美,儿孙满堂,这才是正常女子该过的日子。而不是困在宫里,守着我这个,我这个,不算是男人的人!”

说至此,小答子亦有些哽咽:“栀子,宫女与宦官,不能做夫妻,只能结个对食,不过是互相安慰罢了。没有结果的!”

栀子伏在他的肩上哭起来:“世上没有结果的事多了,又不差我这一件。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有一天是一天。哪怕我明日就死了,至少今日里也还是高兴的!”

即便是没有结果,也可以吗?

李羡鱼思及此,微微愣住,思绪有短暂的抽离。

等她回神,想要继续看去的时候,临渊却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李羡鱼讶然轻声:“临渊?”

临渊远远扫了眼远处已将话说开,正在八角亭里相拥而吻的两人,对她道:“非礼勿视。”

李羡鱼脸颊微红,轻轻应了声。

她在临渊怀中等了一会,又小声问道:“那现在,他们走了吗?”

临渊没有立时作答。

直至又是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他方将遮住李羡鱼的手放下,对她道:“走远了。”

他将李羡鱼从树上抱下,启唇问她:“此事,公主想如何处置?”

李羡鱼略想了想,还是小声道:“原本,在宫里私下结对食是不允许的。但是、但是,我这样偷看他们,却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她轻声:“那就这样互相抵过吧。我便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临渊应了声,又问她:“公主现在还是想回寝殿去吗?”

李羡鱼点头。

她主动牵起临渊的手,带着他重新踏上铺满月光的游廊,走向寝殿的方向。

夜风过处,庭院里的冬青树枝叶轻摇,于游廊上投下浅淡而支离的影。

李羡鱼羽睫低垂,心绪微微有些紊乱。

她一会想起潘嬷嬷与她说过的故事,一会又想起栀子与小答子两人在八角亭旁的对话。

两拨声音,交织相映,在她的脑海里吵闹不休。

迟迟分不出个胜负。

李羡鱼也不知道哪方才是对的,便停下步子来,轻唤了声:“临渊。”

临渊随之停步,垂眼看向她。

李羡鱼轻抬羽睫,看着他那双深邃如夜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属于她的影子。

终是鼓足了勇气般问他:“临渊,如果我不是大玥的公主,而是个普通的小宫女。而你是个守门的小宦官,你还会喜欢我吗?”

她脸颊微红:“你会和我结对食吗?”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修】

临渊凤眼沉沉地看着她, 齿关微咬:“臣就非得是个宦官不可?”

李羡鱼略想了想, 还是认真点头。

毕竟临渊若是个侍卫,抑或是寻常世家子弟, 便能在小宫娥出宫后, 将她娶回家了。

又何来的没有结果。

于是她执着地重复:“一定要是宦官。”

临渊与她相握的长指收紧,咬牙落下一字:“结。”

李羡鱼语声轻轻:“临渊,即便是这样注定没有结果的事, 你也答应呀?”

临渊将她的素手握紧, 薄唇紧抿:“不然如何?”

他道:“是送公主出宫成婚, 还是看公主也跳一回小池塘?”

李羡鱼赧然轻声:“那可不成。”

她不会水。

要是真的跳进小池塘里,可能等不到临渊救她, 就已经沉到塘底陪那条红鱼去了。

临渊侧首看她,凤眼浓黑, 看不出情绪:“公主是想和臣结对食?”

李羡鱼指尖轻蜷, 雪白的双颊染上红云。

“没有。”她轻声掩饰:“我只是问问。”

她的语声落下,便有水风徐来。

带着小池塘里的水汽, 与冬夜中的寒意,令李羡鱼本能地抬手,拢住身上略显单薄的斗篷。

临渊随之停住语声。

他微皱眉,却还是解下自己身上的氅衣将李羡鱼裹住。

他道:“臣带公主回寝殿。”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

临渊随之将她抱起,身形展开,带她往寝殿的方向飞掠。

李羡鱼双手拢着他宽大的氅衣,感受着从指尖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轻抬起一双清澈的杏花眸。

她小声问:“临渊, 你喜欢我吗?”

临渊身形微顿。

他抱着她的大手收紧, 在风声里一字一句地反问:“公主以为呢?”

李羡鱼轻轻应了声。

她拢着氅衣的素手松开, 转而环上临渊的颈,借着他的力道半支起身来,亲了亲他的侧脸。

如霜月色中,她以仅有自己能够听闻的语声,悄悄说出那句始终藏在心底的话。

“我也喜欢你。”

她的语声轻如朝露,似昙花悄然在夜里开放。

*

冬日里的日子,似乎也过得比秋日里要快些。

仿佛只是几个阖眼的功夫,便到了要启程去和卓雪山的这一日。

当日清晨,远处的天穹尚且鸦青,皇室的仪仗便已浩浩荡荡地出了北侧宫门。

李羡鱼端坐在她的轩车上,听着马蹄声清脆向前,带着她从热闹的青莲街上踏踏而过。

继而,人声渐歇,似是过了城门,到了城郊安静的官道。

她也将身姿松懈,挑帘往外望去。

见官道两旁,是连绵的群山,巍峨重叠,似永远望不见尽头。

她远眺了阵,见始终是重复的风景,便将锦帘重新放落,对她藏在轩车上的少年莞尔轻声:“临渊,你若是无事的话,便陪我打把双陆吧。”

去一趟和卓雪山,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光景。

这路上行程漫漫,总得找些事来打发光阴。

临渊坐在她对侧的坐凳上,正拿布巾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闻言淡淡应声,将长剑搁下,抬手将靠近他这一侧的屉子打开。

他从一堆李羡鱼塞进来的话本子里找出打双陆用的棋盘与棋子,又寻出几枚玉骰递给李羡鱼,问她:“公主今日可要赌什么彩头?”

李羡鱼将玉骰拿在手里,略想了想,便轻声道:“那便像之前一样。若是谁输了,便往面上画上一道。”

临渊并无异议。

随手将棋盘放在两人中央的方桌上,又将棋子布好。

其中黑棋朝向李羡鱼,好让她先行。

李羡鱼想起之前临渊赢她的事来,便也没有推辞。

指尖轻抬,便将玉骰掷下。

她的运气颇好,第一手便掷出一个陆来。

立时便眉眼弯弯地执子向棋盘中央走出第一步。

临渊也未多言,只从她手中接过玉骰,同样掷下。

执起白子紧随而上。

清脆的骰子声里,浅金色的日光也从锦绣垂帘底下透进来,在棋盘间轻盈挪过。

你来我往间,很快便是三局过去。

李羡鱼今日的运气不好,先是连输两局,在梨涡处一左一右添了两个红点。

等到第三局的时候,才总算是扳回一城,赢下了临渊。

“可算是轮到我画了。”她笑起来,将搁在胭脂盒上的湖笔拿起来,在颠簸的马车里小心翼翼地起身,到他的身畔坐下。

她侧身望着他,手里的胭脂笔悬停在他的面上。

她启唇,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临渊,你说我画什么好些?”

临渊淡淡垂落羽睫,将放在方桌上的胭脂拿给她:“公主随意便好。”

李羡鱼抿唇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却不防一路前行的轩车正在此刻停下。

她一时不防,本就侧坐着的身子顿时便向前倒去,眼见着,就要撞上坚硬的车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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