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骑竹马来(39)
若是李家仍被帝王厌弃,镇国公夫人自然不敢过于摆婆婆的款。
可是李倾淞立了大功,镇国公府重得帝心,镇国公夫人自然看这个身份低微又膝下无子的儿媳妇不顺眼。
文氏苦熬多年,熬得丈夫功成名就,却越熬越苦,过得还不如早年顺心。
而今听到丈夫的吩咐,想到那个眼高于顶,人前人后两副嘴脸的小姑子,暗中撇了撇嘴,嘴上却乖顺地说道,“妾身知道了,若是有那合适的,定然尽心为小姑子张罗。”
“这事你要放在心上”他想到自家母亲的不靠谱,又加了一句,“有合适的人选了直接跟我说,不用告诉母亲。”
文氏闻言,神色变得晦涩难辨。
不跟婆婆说?
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夫君也对婆婆的秉性一清二楚,只是放她自己苦熬着,从未想过帮她在婆婆面前转圜一二罢了。
李倾淞对妻子的想法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他那糟心的妹子,“不拘家世年纪,只要人品好,又有上进心,你多多留意着,尽快物色几个,一并拿给我。”
李倾淞本来打算仔细盘问李兮瑶为何要针对李兮纯,后来想着,只要妹妹嫁了人,初为当家夫人,肯定忙得脚不沾地,自然没有精力再去惹风牛马不相及的李兮纯。
如此,既不用去面对胡搅蛮缠的李兮瑶,又能满足成珏的要求,岂不一举两得?
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盯着李兮瑶,让她在出嫁之前不再出幺蛾子。
管她是因为什么缘由,哥哥我一力降十会,把她看着,再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什么都解决了!
李倾淞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文氏听完丈夫的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选,也觉得自己十分机智。
第37章 常青
文氏想到的是威远侯的嫡幼子常青。
论起亲戚来,文氏还能唤他一声表舅。
文氏的外祖家是个小透明一般的文官,其外祖母邹氏却出身于勋贵之家,因为庶女的身份才下嫁给了文氏的外祖父。
邹氏有一嫡姐,才貌双全,则高嫁给了当时的威远侯世子。
后来,威远侯世子成了威远候,邹氏的嫡姐也成了尊贵的侯夫人,邹氏却连个诰命都没有。
二人虽是姐妹,却除了过年时都往娘家送节礼这一个共同点,再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等到年岁渐大,父母逝世,邹氏连节礼都省了以后,二人反而阴差阳错地交好了。
二人虽然身份差别很大,但是邹老太太心态好,不计较那些。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她夫妻恩爱,儿孙孝顺,老太太虽然地位不高却有了许多贵夫人没有的通透豁达。
本来就是白发故人稀,威远侯夫人多年以后再遇庶妹禁不住多聊了几句,一聊竟聊出了些许趣味,便时常找她说说话儿,说得多了更是觉得这庶妹是个妙人。
另一面儿,邹氏也发现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嫡姐并不是那么难以亲近,反倒十分可亲,也愿意跟嫡姐说些儿孙事。
一来二去的,两个老太太就这么熟络了起来。
近几年,威远侯夫人因为幼子的亲事没少向邹老太太吐苦水,老太太听得多了,连带着文氏都知道威远侯府有一位急需娶媳妇的公子。
这位公子便是常青,今年二十岁,是威远候夫人老蚌生珠得来的,从小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养成了小霸王的性子。
他十四岁时看上了礼部尚书的庶女,要死要活地要娶她。威远侯夫人自然不应,她当眼珠一样疼宠长大的小幺儿怎么能娶个庶女?
由此拉开了母子抗战的序幕。
起先是常青硬犟着要娶那庶女,威远侯夫人不答应,常青设法反抗。
常青不是那种闹绝食的乖宝宝,他的反抗简单直白,他直接赖在了礼部尚书府,扬言不娶到那姑娘就不回家。
威远侯夫人派人去捉他,十四岁的常青是个有智谋的小霸王,抓住了那些家仆不敢伤他这点,不仅没被抓回去,还把家仆们耍得团团转。
礼部尚书不想得罪威远侯府,又不想自己府上再出闹剧,眼见着威远侯夫妇降不住自家儿子,便跟威远侯递话说愿意把那个庶女给常青做贵妾。
礼部尚书府的庶女多如牛毛,送个出去熄了闹剧,结个善缘,在尚书大人看来,这事十分划算。
威远侯夫人不太想让常青未娶亲便有贵妾,但为了解当前的困局,她只好接受了礼部尚书的提议,又遣人去给常青递话。
常青听闻母亲答应了,便乐呵呵地回了家,到家一听竟是要他喜欢的女子做妾。
常青不乐意,威远侯夫人直接甩话,“要么让她做妾进门,要么你就去把她做个外室养着吧,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要她做儿媳的。”
母子两人僵持了两天,常青的哥哥们都来劝他,说什么贵妾与妻也差不了太多,能娶回来总比养在外面好。
第三天,常青最终松了口,接受了纳妾的提议。
消息传到礼部尚书府,那个庶女当天晚上就找借口支开丫鬟上了吊,留下了洋洋洒洒的满满两页血书。
大致意思可以总结成三点:
常青你个垃圾,毁我人生。
我老爹是个渣,娶了好多妾,家里乌烟瘴气的,我连有妾的男人都不太想嫁,你还想让我自己做妾,老娘就是死也不会做妾!
要是没有你这个垃圾,我就算是嫁个平头百姓,也是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垃圾来闹事,最后毁的却是老娘。
最坑的是,这个庶女的尸体就是常青自己发现的。
常青是个任性的人,知道自己能纳那庶女做妾以后,愧疚过后欣喜于能把她娶回家,当天晚上夜探闺房。
满心欢喜地来却正正摸上心上人刚死未凉的尸体,看到了那封恨透了他的血书。
他抱着那具尸体,感受着她渐渐变凉,直到天亮时才被丫鬟发现。
之后,常青就像变了一个人,他除了硬要去礼部尚书府看着那庶女下葬再没做过其他出格的事。
那是一个十分凄惨的葬礼,实际上若不是常青硬要来观礼,甚至连那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葬礼都不会有。
这女子未成婚而夭,又是个不得宠的庶女,礼部尚书会不会让她入祖坟都难说。
常青的坚持好歹让她有了一个葬礼,在祖坟里得了个小边角。他曾想过把她葬到常家祖坟,可是以什么身份?
以妻的身份,父母宗族定然不愿,他怕他的再次抗争会害得她死都不得安宁。
以妾的身份,她大概宁愿做孤魂野鬼也不会愿意。
让她能在自己家的祖坟里得以安息,是他唯一能给她做的了。
葬礼过后,以前的那个小霸王常青彻底销声匿迹,他努力进学,谦逊有礼,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少了点儿。
威远侯夫人看着大变的儿子,忧大于喜,他明明变成了她曾经期待的模样,她却心痛不已。
小儿子抱着那个庶女的尸体枯坐了一夜,心里肯定是有恨有怨的,可是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发过火。
威远侯夫人宁愿他大闹一场也好过这样憋着呀。可是直至如今,常青都没把旧账翻出来闹过。
还是说回过往。
常青十五岁时,威远侯夫人终于接受了儿子就是这样的事实,不再想着让儿子“变正常”,她开始给儿子张罗亲事。
此时,常青已经考过了官场初试,身份水涨船高。
一年前,他因为那个庶女在礼部尚书府搞出的闹剧也变成了时间长河里的小浪花,他如今是个香饽饽。
可是那个庶女骂他的话始终留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垃圾,他拒绝成亲。
明明十五岁的常青一点霸王的影子都没有了,当他说了拒绝以后,威远侯夫人就真的消停了。
因为他的目光太过阴冷,阴冷中又包含着失望,威远侯夫人在那样的眼神下几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