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82)
帝王瞧见了她脸上变化的神情,意识到了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原先他想着,宋秋觅与宋家不睦,时人女子又大多极重娘家声誉威望,虽知她不在意这些,但萧问渊自从有了自己的浓重心思后,便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于是起了拔擢舅家的心思。
也是看在她与生母感情亲密,而她生母生前与兄弟亦关系密切的缘故,才起了这样的念头。
帝王解释道:“并不是朕徇私,只是先前的吏部尚书年高乞骸骨,左侍郎补缺升职,剩下的空缺,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个人选,你舅父这些年在徐州治下有方,也算是当地赞誉颇多的清官,才有了如此决策。”
帝王说的也不是假话,虽到底掺杂了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有多少的私心,但他也不是无故称赞江昀青。
对于他而言,吏部左侍郎的位置,那几个人选里,谁坐都一样,并没有谁有太大的优势足以令他多加青眼,于是在剩下的情感天平中,自然而然地就导向了更为顺眼之人。
原先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是顺手而为之,都不值得在宋秋觅面前邀功夸耀,是以先前并没有在她面前提及,也是近日江昀青入京,今日又正好因引子想起来,才顺口提了一句,以免她过去许久,都不知道自己的舅父回了京城。
但现在看来,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好似并没有那么简单,帝王陷入沉思,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因情之所切,过于草率了。
宋秋觅拧了拧眉,又旋即松开,其实她并非对这个舅父有什么意见,幼时也听母亲提起过他,他们兄妹感情应也是极好的,不似宋家的那群人,因此,她并不反感舅父。
只是,前几日探听到的,那位素未谋面的舅母所做之事,却难免在她心里留下了几个去不掉的疙瘩。
宋秋觅开始回忆往事,忽然忆起了一个很奇怪的点,那就是舅父当年无缘无故地调离京中之事。
那时候,舅父年轻有为,出身亦好,在京中亦是炙手可热的未来之光,前途一片坦途,无数春闺少女暗暗恋慕,许多阁臣勋贵亦想将他拉拢麾下。
但他却在这样的境况下突然没有预兆地娶了温氏,尔后又在未来尽是光明灿烂的情境下,自请下放离京。
这种下放与她父亲还有些不一样,宋潮生下放之时,尚未娶亲,无牵无挂,去的亦是边境艰苦之地,但同样也是大有可为之地,可以供他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与才华,大展拳脚,将脑中的设想蓝图落于实地实现。
可江昀青却全数是相反的情况。
尔后的这么多年里,他也是一直待在徐州,即使后来身为一州主官,也无法与留在京中的仕途相比。
以至于宋秋觅的外祖早些年离世的时候,最为遗恨的就是这个白白被浪费了天赋的儿子。
宋秋觅摇了摇头,但心中这种古怪的感觉却迟迟挥之不去,她暂且压下这种念头,对帝王道:“我与舅舅之间,并无什么龃龉,只是……”
她想了想,还是将舅母所做的那些事说了出去。
帝王眉头紧锁,一下子就消去了本欲派给江昀青几件重任的想法,他的指尖叩击在瓷盏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微沉声道:“朕回头会叫锦衣卫去彻查当年之事。”
他转头盯着宋秋觅柔美的面容,话语有力:“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都动不了。”
宋秋觅听着他如此郑重,掷地有声的声音,心中微微震撼,眼眶不自觉地就有些发热。
帝王总是这般,不问缘由,没有道理地,无条件站在她这边,无论她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他都是求她所求,想她所想。
她略微侧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她眼中一瞬流露出的脆弱,但声音还是难以控制地哽咽了。
原来世上,当真有没有理由,坚定如一的偏爱,而她恰巧成了那个最幸运的人,被天下共主,九五至尊,以举世无双的珍重,深重浓烈的情感,肆无忌惮地偏爱,令她面对再艰难的情境,也可以有恃无恐地对他天真地抱怨,而不用去考虑任何后果。
在险恶的世间,最难以守护的,便是与生俱来的天真与纯粹,而他,总是在刻意守护她的初心,不让她沾染半分污秽。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上章最后一句修改了一下
第63章 吻你
宋秋觅不愿在如此特殊的时刻, 于舅父的事情上纠结太久, 主动绕开话题。
“圣上,这是我送您的生辰贺礼。”她小心翼翼, 还带着些犹疑地从袖中缓缓抽出了一卷画轴, 然后在帝王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下,慢慢展开。
宋秋觅的指尖微有些颤抖,是紧张的, 也是不好意思的, 当画卷完全展开之际, 她的呼吸都屏住了,低着头盯着画卷下方的玉轴, 不敢去觑他此时面上的神情。
远处吹拂而来的微风在这一刻仿佛也止息了,四周极静极静, 两人的呼吸落在耳边, 格外清晰。
她似乎听到了帝王的声音急促了些。
良久之后,耳侧传来他的笑响, 连同胸膛一起震动的,极其愉悦的声音,似是整个人都跟着笑声微颤了起来。
“好姑娘,你可知送此之礼的含义?”
宋秋觅捏紧了手指,终于肯抬头,抬到一半却又重新低回去一些,直到最后好似突然鼓起了勇气一般,彻底将脸仰了起来,看着他。
她的面部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脸腮处粉粉的, 像日落前最后的烟霞。
她启唇, 话语却还是流露出不自觉的紧张,因此听起来有些结巴:“嗯……我想着圣上教导我丹青,费心良多,自古弟子无以报师恩,唯有学之所长,聊以慰之。”
萧问渊听了她这一言,也不立马答话,只是笑着以目光扫过了她的整张面容,又低头捧着那卷画轴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帝王轻轻启唇:“笔触流畅细腻,色彩鲜艳妍丽,唇若丹朱,眸似秋水,形神皆备。”
帝王口中夸的是她的画,但他说话的时候,眸光却偏偏落在她的脸上,而没有去看那卷画轴,以目光细细描摹她的五官,温柔而专注。
宋秋觅的心跳不争气地加快了,她的脑中盘旋着一种令人神眩的想法,她总觉得,他口中说的不是画,而是她。
“不过。”帝王声音微微一转,微眯双眼,看着她:“实在要说缺憾,倒也有一处,就是神韵风姿上略欠一分。”
宋秋觅就像在夫子面前端坐的垂髫小儿,呼吸收紧,手指也揪紧了自己的衣角,紧张地等待着帝王的下一句话。
等待着尊长批判自己的课业,及时记下谆谆教导。
“但这不是你的原因。”帝王向来端着的英挺面庞突然一下子松弛下来,眸中的深潭仿佛也一瞬间化作了碧波万顷,春水涟漪,柔情溢荡,宋秋觅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大。
“是因为,明珠在前,便难以注意珠光照影,你画技已够好,却尚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全部美丽。你既在朕眼前,朕不愿看画,只愿看你。”
不愿看画,只愿看你。
这几个字在宋秋觅的心底不断徘徊,犹如激流一次次拍击着陡峭峡谷,在她的心中掀起连绵不绝的惊涛骇浪。风暴席卷而来,没有理由地倾盖了她的全身。
往日里自认为尚算聪敏的大脑,此刻却犹如宕机一般,丝毫不能运转,她无法理智地思考任何事情,更无法冷静地解析出那句由最简单的自组成的话。
帝王以温和的黑眸注视着她,将她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亦是心潮起伏,不能平息。
似是因为夜色感染,他的声音亦有些喑哑,他低声问她:“你赠予朕画像之前,可知道典故中如此之为的含义?”他的言外之意,比先前暗示得更明显了些。
宋秋觅这次是真的听懂了,却在明白的那一瞬间,脑中似绚丽的烟花一般,轰地一下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