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当夜我醒悟了(4)
“从前没与姐姐说,也是怕您怨怪,妾身本不想如此,可太子殿下非要瞒着。”
她露出浅浅笑意:“妾身说殿下是多心了,姐姐贤良淑德,是女子典范,怎会怨怪呢。”
贤良淑德这四个字现在在宋秋觅这里无比刺耳,她父母早逝,为了在府中生存,向来循规蹈矩,至少在外在如此表现。又因绣工精致,德容上佳,一时是高门里教导闺中女儿的典范。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她回想着半年前还在傻傻为萧祁挑灯连夜绣腰带,熬红了眼睛,只为在他生辰时送上,就觉得很可笑。
见宋秋觅不语,宋霜眠也没有气馁:“姐姐别生气,与您说笑呢。今日妾身前来,也是和谢妹妹按制来为您奉茶。”
宫人端来茶水,宋霜眠端起一盏,向宋秋觅举杯示意,而后盈盈一拜:“还请姐姐受了妹妹的茶。”
她弯腰之际,后脖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红痕,恰好被宋秋觅看在眼里。
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指痕,还是吻痕,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格外的刺眼。
宋秋觅手指在袖中捏紧,徐又放开。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宋霜眠的杯子,微微侧首,冷淡出声道:“不必了,本宫身体不适,你们回去吧。”
虽她与萧祁已然情断,却也不愿意如此作践自己,姐妹同侍一夫的事情竟发生在她的身上,多么荒谬。
宋霜眠闻言笑意渐淡,她轻声道:“姐姐若是不喝妹妹的茶,回去以后太子殿下会怪罪妾身的。”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谢侧妃在一旁敛眉低眸,一句话都不敢说。
直到一阵局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思绪。
萧祁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匆匆地小跑过来,到了殿内,径直朝宋秋觅一拜,他颤颤巍巍地抹着额头上的汗,说道:“李公公让我来转告娘娘一声,说是您今天不用和殿下一同去拜会圣上了。”
新人大婚次日拜见舅姑乃是千年来的传统,太子的生父已逝,生母不在宫内,次日拜见圣上就显得尤为重要。自古以来,这种礼节是夫家对宗妇认可过程中的必要环节。
众人一下神思各异。
宋霜眠笑了一声,抢先出口关切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呢?到底是出了何事?”
她停顿了一下,故作疑惑问:“莫非圣上是有什么不满?”
小太监一下子苦了脸,李公公让他不要大声张扬,他本来是不打算说出原因的,只是眼下宋侧妃非要问出个究竟出来,他也无法隐瞒。
“是圣上……”他语气犹疑,到底此处还有几位娘娘。
宋霜眠看他这副样子,笃定他是有所隐瞒,越发催促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
小太监看了宋霜眠一眼,心中暗啐,真不知道这位侧妃娘娘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此事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圣上今晨突然宣召太子殿下,过了不到一刻钟,殿下就被罚了出来,此时正在两仪殿前跪着呢,许得午时才能回来。”
殿内一下寂静了。一时间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宋霜眠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的心里一时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复。
事情的发展与她预料到的完全不同。
怎是太子被罚,不应该是宋秋觅为圣上所不喜吗?她之前曾费了一番功夫,知晓了一些陈年秘事,猜测到宋秋觅的父亲宋潮生当年可能与圣上有过龃龉,便暗中笃定她不会被圣上所喜。
正巧可以借着圣上的手磋磨一下宋秋觅。
可如今出事的人竟成了太子,她一下子就无法淡定了。
对萧祁的情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她父兄,乃至整个宋家都与萧祁绑在了一起,她更是成了萧祁的侧妃,他落了坏处,她也讨不到好。
其实相对于圣上素来冷酷的性格来说,这个处罚并不算重,只是这背后所蕴藏的深意却让人不得不慌张。眼下是太子新婚的头一天,圣上就亳不留情面地当众处罚太子,深层的用意是什么?帝王是不是对太子有所不满。
想到这里,宋霜眠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前面三个让圣上不满的太子,如今是什么下场,天下人都知道。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举家被终生圈禁,不管你是什么正妃侧妃,一个都逃不掉。
宋霜眠瞬间没了给宋秋觅找不快的欲.望,她坐也不坐了,匆匆告退,便回去自己殿中给家里写信去了。
谢侧妃自从方才小太监说话以后,就一直把头垂得死死的,生怕旁人注意到了她,眼下也是趁势告退。
宋秋觅坐在主位上,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她心中有几分讶异,萧祁究竟是在圣上面前做了什么,才会被罚跪殿前。
要知道,两仪殿可是皇帝下朝后日常处理国政,召见大臣的地方,位于太极殿正后方,来往朝臣众多,在那里跪上几个时辰,怕是不到明日就传遍朝野了。
简直就是将萧祁的面子往地上踩。
圣上虽然君威可惧,喜怒无常,但也并非暴君,连她私自去求见都没有被圣上责罚,萧祁这是……
她不认为圣上是因为今日她的告密而责罚萧祁,首先,圣上既然应了她,便不会这般暴露了她,毕竟她前脚去求见的事许多宫人也看到了,有心人一查便知。其次,圣上城府极深,向来谋定而后动,此事萧祁他们还未动手,没必要在此时挑明。
思索了一会儿以后,她认定肯定是萧祁的问题,不知好歹触犯了龙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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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手持朱笔,沉静坐于紫檀木龙案前批着奏折。
他一目十行,看得极快,同时还能在脑海里思索别的事情。
此时的他想起了宋秋觅。
她恐怕不会知道,他应了她所求,答应她的交易,并非真是看中了她的价值。
萧祁和宋家,他从未看在眼里。
萧祁纵然是太子,是天下人的储君,终究也不是君。一字之差,相隔千里。
他既然能废了前三个太子,只要他愿意,自然也能废了萧祁。
这些储君不过是宗室子弟,他对他们并无什么多余的亲情,早在许久以前,他就丧失了这种情感。
所谓这些年几次立的太子,次要是为了堵大臣的嘴,主要则是他试图在平静索然的生活中寻找一些趣味。
萧问渊曾高高在上,于御座之上俯视着下面的储君,内心颇有兴味地揣测着,他们此时心里在想什么,是否如曾经的他一样,在暗处隐藏自己的野心,想推翻龙座上的父皇,独揽大权。
但在瞧见他们面上的惶恐,不安以及惧怕之后,忽然又觉意兴阑珊,索然无味。
甚至连他曾经的兄弟都不如。
百般寂寥之下,他开始试图将一些可有可无的权力放给太子们,恰到好处地提点,暗示,诱导。
有个别那么聪明一点的,抓住了机会,他起初还有几分期待。
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和其他人一样,蠢笨怯弱地葬送了自己。
萧问渊想起了他的第三任太子,在事败后的样子。他膝行上殿,战战兢兢,甚至当众在宫殿的地砖上留下了一摊水渍。
他是第一个敢反叛他的,本来他还有点可惜,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可最后见他那直不起腰的样子,萧问渊顿生厌恶,让人直接了结了他的性命。
或许因万人之上的孤寂,这些年,他一直希望能出现一个当初的自己,无论那个人会做些什么,都好过这般无趣的人生。
几个太子都是他培养的观察品,养废了那就再换下一个,总之萧氏枝繁叶茂,从不缺人。
萧问渊也曾反思,是不是他对他们太好了,先皇子嗣众多,哪像他们一般,毫无竞争压力。
他曾经一度思索着,若不然多收养几个皇子,就像养蛊一样,养着他们,看他们骨肉相残,彼此争斗,总有一个赢得全部的优胜者。